第二天刘金刚去桃园吃完早餐，到了Z楼前，才刚刚七点整。
从前刘金刚上早班的时候，看到Z楼窗边的暖气片旁，常常有一两名同学在那看书。今天依然有。只是今天的Z楼外，相较于以往的安静，多了整齐的朗朗读书声。
不对，是背诵声。
刘金刚好奇的放慢了脚步，绕到Z楼的正门前，发现Z楼正门前面的中心花园旁边，有十几个人站立着围成了一个圈，正闭目背诵：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不是《礼记·大学》里的内容吗？
刘金刚记得，初中语文老师特别喜欢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语文老师是班主任，每次班里卫生检查不合格，班主任在骂人之前必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然后让课代表从竹扫把里抽几根细棍子，他把作业不合格，违反学校纪律的学生一股脑喊到厕所边，挨个教训。从前讲究“棍棒底下出孝子”，刘金刚那个班，挨过班主任抽的能顶一个加强连。
啊仿佛又回到遥远的从前的一节晚自习课上，作为班主任的语文老师，以睥睨天下的姿态，站在讲台上，对他们说出了这句话。原因是：打扫卫生的同学们，又没拿到流动红旗。
刘金刚当时不知道，一间没被清洁彻底的教室，跟天下有什么关系。只觉得“天下”这个词，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天下”不是同一个。
那时候在小镇上，整个教室就是他们的“天下”。大扫除的时候，他们连学校的操场都扫不干净。更别说“扫天下”了。
直到现在，刘金刚才渐渐知道，班主任当年想告诫他们的，大概是：把小事做好，才好做比较大的事。
这一年，全民都在学习荣辱观。
我们的大大，在P大学师生座谈会上，曾引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句话作为核心价值观。
刘金刚停下脚步，静静站在窗边，隔着雾蒙蒙的玻璃，望向外面的那一群人。
他们迎着清晨的阳光，三十至五十岁的脸上，充满了朝气。他们的衣着，他们的身份，看起来是在社会上已经颇有成就的成功人士。其中几个人身上，隐隐流露出上位者的气质。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他们激情澎湃地，感情充沛地诵读着这段话。
刘金刚心里默默揣测：他们来华大进修，也许是为了践行核心价值观；也许是为了给学历镀金，给自己成功的生涯锦上添花。
但他们在诵读这篇文字的时候，脸上的虔诚和认真，令人动容。
难以想象，到华庆大学这么久，他竟然能见到这样的一幕。此刻，他站在首都的大学校园里，终于明白，完善自己，修养品性，规范行为，也是自己在生存之余，可以追求的东西。
这个清冷的早晨，十几名进修学员在Z楼前背诵《大学》的场景，刘金刚毕生难忘。牛马天天都能当，洗涤心灵，振奋心志的机会可不多。
他静静听他们背完整篇才进121。
李清川考研笔试过后，在星月操场跑步的时间就多了。可惜刘金刚晚上却很少去了。不只是见不到他人影，连微信他都回的很慢。
两人现在的状态，说是朋友吧，似乎比朋友多了一些暧昧，说是恋人吧，两人相处起来更像是两兄弟。有时候淡的连发乎情止乎礼都算不上。
李清川觉得刘金刚真是一个呆瓜。瓜兮兮的不开窍。她给刘金刚发微信，问他晚上来不来操场。刘金刚老半天才回，说他晚上去超市收钱数钱。
呦，还收钱。收的是自己的钱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李清川对着手机信息忍不住笑了。她一直犹豫，要不要把自己在渝州见过他的事，告诉他呢？
算了，等以后时机到了再说吧。
刘金刚又发了信息，问她：你去过天安门广场么？我们去看升旗吧！
李清川很开心，当即回：好呀，什么时候，元旦吗？
刘金刚：元旦人肯定很多，30号吧！需要很早起床去排队的，你能行吗？
李清川哼了一声，切，竟然小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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