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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又到了春末夏初，气温快速上升，医院花圃里栀子花再次悄然怒放。接近早晨的上班时间，地下车库的车辆拥挤不堪。晚到的人见缝插针，匆忙放置好自行车或电动车，迅速向医院内涌动。何飞跟随人流，穿过地下车库狭窄的小门，大踏步向内科楼走去。经过花圃的时候，何飞停下脚步。花圃里盛开的栀子花，洁白无瑕，星星点点分散在几十平方大小的区域里，在充满世态炎凉、尔虞我诈的医院里，倔强地守护着一片净土。尽管时间紧迫，可何飞依然看的出神。他想起陈燕白皙的皮肤、白色的连衣裙，还有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和脸庞。陈燕的形象仿佛一幅写意的国画，山，并非真正的山，水，并非真正的水，然而一切却又是真切无比。几朵白花，在何飞脑子里，便会幻化成陈燕的形象。这么多年过去，陈燕的形象已被清晰地雕刻在了何飞的记忆中枢里，永远无法抹去。
何飞赶到科里，交班已经结束。他快速换上工作服，推出查房车准备查房。刚上完夜班的冉迎娣贴过来，一脸坏笑地说；“飞哥，帮忙做个心电图呗？”
“我只给美女做哈！”何飞算得上科室的老人了，除非一个人值班，其他时间一般都把做心电图、查血糖等等小操作交给实习生或者年轻医生做。
冉迎娣捂嘴笑道：“你说对了，真的是美女......。”
原来，早晨六点多，急诊收了个新病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因颜面及下肢水肿、活动后憋喘入院。冉迎娣说这女孩子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你还不趁此机会来个亲密接触？
何飞笑道：“吹弹可破？那是肿的吧？好了开始忙了，没工夫给你贫！”何飞见过很多此类病人了，皮下水肿严重，同时皮肤菲薄，轻轻触碰，液体便在皮肤的薄弱处渗出，而且止住特别困难，一天换几块纱布都会浸透。
冉迎娣嘿嘿一笑，随即推了仪器去做心电图。玩笑归玩笑，科里无约定但俗成，而且肾内科女医生也多，所以一般年轻女病人的心电图，还是女大夫去做。病人的床位靠近门口，冉迎娣关门不严实，正好被推着查房车的何飞不经意间看到。眼前的病人盖着被子，无精打采。脸肿的像白面馒头，两只眼睛勉强睁开，就像被铁丝在馒头上印了两条细线条。像这种病人肾内科有很多，肾小球肾炎的，肾病综合征的，肾功能衰竭的，甚至尿毒症的。何飞没再多关注，而且这位病人也并不归自己管理，便继续推着车子往前走，开始一天的早查房工作。
何飞一旦进入病房，便心无旁骛，立即投入到紧张的查房工作中去。查房是病房工作最重要的一环。科主任查房的时候，全科医务人员包括医生、护士，除正在忙碌抽不开身之外，都要跟随参加。上级医师查房，下级医生都要跟随参加。何飞是主治医师，手下只有住院医师冉迎娣一个小兵，但由于她下夜班，又要去做心电图，他就自己一个人去查房。不用分心给学生讲课，何飞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病人身上，查房反而更仔细、更全面。他对每一个病人都仔细地问诊、查体，笔、听诊器、棉签交替出现在手里，记录本上的内容逐渐增加。病人有的新入，有的马上出院，病情有轻有重，何飞不急不躁，对每个人都做到病人满意，自己放心。因此，何飞的口碑在病人中相当好。只要站在一个病人的病床前，何飞脑海里迅速闪现过这个病人的病情，脑细胞在活跃地发挥着生理作用。不过，在病房里对所有病人巡视一遍，也只是查房的一部分。查完房，还要对当日更改的医嘱进行处理。对出院的病人，要下出院医嘱，开好出院继续服用的药，交代好病人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并预约门诊复查的时间。同时，对于新入院的病人，还要及时接诊。一上午下来，还是挺累的。好在冉迎娣过来帮忙，何飞还不至于焦头烂额。整个病房人头攒动，但并不混乱。每个病人都能毫无遗漏地，及时得到自己需要的检查和治疗。
下班后，何飞专门去花圃里栀子花开的最茂盛的地方，拍了好几张照片。回到家，他翻开笔记本电脑，打开F盘里名为陈燕的分盘，把照片拷了进去。
吃完晚饭，洗完澡，何飞又坐在电脑前。那个还流行用相机拍照的年代，陈燕留下的照片并不多。何飞多方收集，终于得到了十几张，有生活照，有证件照，照片有些清晰，有些模糊。证件照上的陈燕端庄素雅，何飞下意识地也挺直了腰；陈燕露出甜美的笑，何飞也朝着她笑；陈燕噘着嘴卖萌，何飞便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和陈燕打招呼是何飞晚饭后已经养成的一个习惯。然后，他把鼠标转向右下角，里面有个名为新建文件夹的文件，何飞双击打开，屏幕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以双页的形式显示。何飞把陈燕的日记编辑成了文字放在左边，同时，也把自己对陈燕的思念化作文字，放在了右边。
5月23日，是陈燕的忌日。工作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早就调好班的何飞，都要穿戴整齐，庄严肃穆地去祭奠陈燕。他不去陈燕老家的坟头，那里的人他不熟悉，也不想见到她的家人。他去祭奠的地方，是学校北边的那片树林里，陈燕遇害时背靠的那棵大树，那里有陈燕的灵魂。他会坐在地上和陈燕说几句话，然后和那棵树照一张合影。没有鲜花、香烛和瓜果，这些俗不可耐的东西岂能配不上她的纯洁和唯美。
因为靠近学校，路上学生的比例明显高于他处。时代在变迁，社会在进步，人们的审美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年轻的女孩儿里，JK制服、包臀裙、阔腿裤占据了主流，穿传统白色连衣裙的越来越少，偶尔有，何飞忍不住都会注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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