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庞弗雷夫人的药剂作用，又或者是生长骨头太消耗他的体力，身体劝告他休息。
他好像在做梦，梦到自己是那么矮小卑微的一个，蜷缩在沉重的桌布后面，从缝隙里他看到四双不一样的鞋子。这是个看似正常的一家四口，只有一双女人的鞋子。
他不敢去听他们在餐桌上聊了什么，在这个家里偷听是重罪。小精灵不能评价主人，评价主人的都是坏精灵，连被砍头的资格都没有。
晚餐过后，他要迅速地收拾盘子。在他换好干净的桌布后，他在角落里看到一双小鞋子。
哈利毛骨悚然，他被发现了！他不能被发现，因为男女主人厌恶他丑陋的长相，他应该为自己的身份和丑陋惩罚自己。
但梦里的那个“哈利”有自己的意识，它竟然“咻”得窜过去，主动在那个小主人面前现身。“他”抓住自己的耳朵，往上提，像一只滑稽可笑的兔子，在逗那个孩子发笑。
“呵呵。”哈利觉得那个笑声很熟悉。他一定在哪听到过。
在哪呢……哪里呢？不是在梦里，不是……他应该醒来，去现实中找。他听过的……那笑声。
“我真该佩服你的勇气，哈利波特。”那笑声就藏在话语中，在他耳边。
哈利波特迷茫地睁开眼睛，梦境的内容比照到太阳的雾气还快地散开了。他什么都不记得，又好像有些痕迹藏进了脑子里。
医务室的窗户开着，风吹开了帘子，有个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一年级期末时，邓布利多就曾坐在那张椅子上与他说话。现在坐在这张椅子上的人平静地观察他，他看起来在等他醒来，但哈利知道不是。他一定是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来，然后他来了。
哈利知道他不会在这无聊的等待中浪费时间，他是多么冷酷的一个。
但万一是在梦中……他可能会是那个被皱巴巴的小精灵逗笑的人。
“斯塔林？”他问。
“需要我替你拿眼镜吗？你已经到了离不开它的地步了。”真正的斯塔林是不屑于回答这种无意义的问题，即使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确。所以哈利觉得他醒来了。
但他真的拿来了哈利的眼镜，看着上面完好的镜片。
“这是第二次授课吗？我没带纸和笔。”哈利躺在床上，目光从白色的面具转到白色的天花板上。
“不，我只是感到好奇。你的选择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好像我怎么也改变不了你这格兰芬多的大脑。”斯塔林撑着半边面具，倚靠在椅子上。
“我好像听过这话。”哈利说，他感觉松了一口气，又回到了他们能自由聊天时。
“《预言：预言者的陷阱或者诅咒》，你的第一个选择。”
哈利笑了起来，手还有点疼：“你没想到我会第一个跑去禁书区吧？你把这本书藏到禁书区，肯定是不想让人找到。”
在这个安静的晚上，他们在聊书本外的故事。
“毕达哥拉斯教派不是第一个研究数字与世界关联的学派。数字是他们的真理，真理不尽然是数字。”
“真理也可以是星星？”
斯塔林看向他，哈利无法穿透那张面具，它没有一丝破绽。如果他还是一只椋鸟，哈利觉得他至少能从歪头的幅度中读出点惊讶。
“它们见到的并不比我多。”斯塔林说。
“星星也在看着我们吗？”
“当然。”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斯塔林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苦恼如何解释。这很不寻常，一般而言都是一个更年长更博学的大人向孩子解释童话故事是故事，不是真的。
但现在是一个孩子在向顽固的大人证明，梅林和魔法是存在的。它们藏起来了，藏在对角巷的墙壁后面。
“我看见了。”他这么说。
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
“我从没能看见过。”哈利说。
这堵墙叠得很高。
“知道吗，斯塔林？其实我能和蛇说话。我变没了一块玻璃，放走了一条巨蟒，它说他想要回家，去巴西。”
哈利波特想要翻过那面墙，他爬上来了。
“它可能在骗你，”斯塔林认真地和他讨论巴西蛇，“你应该问它巴西总统是谁。”
“蛇需要知道这些事吗？”
“它要证明它是一条巴西蛇。”
“它说它从没去过巴西。”
“那真糟，”斯塔林说，“如果它对巴西一点都不了解，连巴西总统是谁也不知道的话，它又怎么去到巴西呢？就算它去到巴西，它又怎么知道这是巴西呢？”
哈利觉得自己坐在高墙上和某人讲话，比云还高的墙上。他们说话的声音无人能听到，因为他们在云上。
“我也是，”哈利放心大胆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连霍格沃茨的校长是谁也不知道，全是海格告诉我的。我被关在动物园里，也没有一块牌子上写着‘这是巫师’。没有人参观我。”
“你有一块牌子，很多人等着和你握手。”斯塔林说。
“我不想要它。”
“你已经拿到了，这是代价。”
代价……斯塔林总是说这些冰冷的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更让人畏惧。
哈利侧过身，看到了它的眼镜。斯塔林已经将它放到了枕头上。
“我修好了我的眼镜。”
“鲁莽的尝试。”
哈利靠在枕头上看他一动也不能动的手臂，对这起糟糕的事故有了猜想：“这也是代价吗？我没想到会这么疼。为什么呢？我只是修好了眼镜，却弄碎了我的手臂。”
斯塔林平淡地说：“乱七八糟的语言，摇摆的信念，无法控制的魔力。该说你幸运还是不幸呢？你成功地摔碎了你的手。”
“是洛哈特，不是我。”他埋怨。
哈利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更年长且博学的人说：“你身上混杂着巨大的诅咒——你仇人的恨、你母亲的爱、数不尽的人……加上你备受青睐。很幸运，波特，你终于有一项看得过去的天赋了。”
“很不幸，我不想要这种天赋。我不想突然摔断骨头，也不想突然让某人倒霉。”这完全是黑巫师的天赋，哈利很乐意把它送给斯塔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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