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起来关了电脑,滚着轮椅轱辘到了门口。
天还早着呢,这时候还不到上午十点钟,爷爷每次都到十二点前后才来接她去吃饭,剩下的半天时间她去哪儿打发呢?屋子里她不想回去,看见那台电脑,她就想起那个让她生气的叫张有志的男人离开摄像头的身影。
赵起来朝天上看看,秋天的天又高又远,纯净得连一丝云彩都找不见。高阔的天底下,风把村子外面庄稼地里的气味儿吹进院子里来了。地里的玉米棒子收了,黄豆也收了,芝麻也被铺在地上的包袱皮儿盛了起来。地里的庄稼此时唯有棉花棵棵子还没有拔走。棉花棵棵子没有拔走,是因为每棵棉花棵棵子上的棉桃成熟的时间不一样,有的棉桃都炸开一星期了,还有的棉桃才张嘴儿,棉花棵棵子的主人不急不躁,反正离种麦子的时候还早着呢,等这块地里的棉花棵棵子上的棉桃全部开完,拔掉它们再种小麦也不晚。
院门口站着两个说闲话的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赵起来将轮椅滚到门口,大声说,平奶奶,你帮我下到路上。叫平奶奶的老太和那老头一起,帮赵起来出了院子。
赵起来顺着村村通公路往村子外头滚去。她路过奶奶家的时候,还听见奶奶在院子里头说话,可能蔬菜大棚里的活儿不需要奶奶帮忙,她赶回来做饭了。但赵起来没有进去,她头也不回地,继续沿着村村通公路往外走,走到村外的一条河边的时候,他看见村长赵厚远开着汽车与她走了顶头。赵厚远是村长的大号,村子里很少有人喊他的这个名字,前几年他还没有当村长的时候,赵油坊村所有的人都当面喊他皮匠子,当上村长后,明面上就没有人再这么叫他,但背地里照样喊,甚至皮匠子前面还加了三个字,“逼降的”,由“皮匠子”三个字变成了“逼降的皮匠子”。不过,赵起来从没有这么叫过他,无论在哪里看见赵厚远,她都恭恭敬敬地按辈分先喊他一声“俺大爷爷”。
现在,皮匠子赵厚远的轿车将赵起来堵在路上了。赵厚远从车子里下来,说,你怎搞的?咋到路上来了?
赵起来说,我要去俺家的蔬菜大棚,往大棚拐的路就在你车子后头。
赵厚远盯着她看了看,说,好,我往后倒到。
赵厚远倒了车,将拐往赵起来家的蔬菜大棚的路让出来。他没等赵起来推轮椅就下车,走到她跟前,摸了一把赵起来的脸,说,可惜了,长得那么好看,怎么把腿儿长坏了。
赵起来的心情正糟糕着,听赵厚远这么说他,没好气说,谁让你不长好看呢!
赵厚远说,如果张双好腿儿,就能给你在屿石县城里安排个好工作。
听说赵厚远整天把村东边赵厚泽的外甥女带在身边,村里人都骂他“乱了纲常,不得好死!”,现在他又说把自己带到屿石县城里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赵起来没有再搭理赵厚远,拐了弯,把轮椅径直往自家的蔬菜大棚方向滚过去。
赵起来的爷爷老赵正在蔬菜大棚里给番茄掐叶,听见门口一阵响动,回头一看,原来是孙女儿来了。
老赵说,那么远一趟子,我的乖乖,你怎么过来的?
以前孙女儿到蔬菜大棚这边来玩,不是他推着,就是老伴儿推着,这次孙女儿怎么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赵起来说,一出家门都是水泥路,没费劲儿,就是下路到大棚门口是土路,爷爷你看,我两手袖子上都是泥。
赵起来进了大棚后,不像原来,一看见爷爷,兴奋地让爷爷摘这个吃摘那个吃,她有些发呆,貌似还有点儿愣神。
老赵走过来,用水管子帮她洗了手,把她推到大棚门口的里侧,别让她堵在路上。
安置好赵起来,老赵说,起来,你想吃点儿什么?番茄?黄瓜?还是莴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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