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郡的动静传到京城,倒是有人想要见缝插针,治百姓一个暴乱之罪。
谁知刚开口,洪德帝就将一封奏折砸到张云简面前。
张云简捡起来一看,脸色顿时就绿了。
姜知许虽是武将,却并非莽夫。自小在宫中受太傅教学,胸中也是有韬略的。
去了谯郡以后,首先就是查世家。
这些个地方豪强,可不止是霸占百姓良田那么简单。哄抬物价,人口买卖,逼良为娼。
百姓为何会反抗?
因为活不下去了啊。
先有西北尹家为首克扣瘟疫物资,后有以阮家为首的世家供奉妖邪,而今谯郡世家鱼肉百姓。
皇帝没被气死都能道一声好度量。
张云简恼怒的是,这些人办事不仔细,竟让姜知许抓住了把柄。
如今阮家谢家和虞家都倒了,天门关的驻兵也没名目再调度。
比起对世家的畏惧,百姓更信奉纡尊降贵庇护他们的神明。
姜书渺神女之名传了快两年,早已深入人心。
她还两次除妖。
再也没人敢往她身上泼脏水。
毕竟,似乎天道都偏爱她。
退朝后,曹映林张云简几位重臣聚在一起。
“听说陛下已下旨,不必等到秋后,三日后就要将阮老等人处斩。刀斧落下,人头落地,可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曹映林道:“这不也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的功劳么?”
之前算计温之玄,想踩着他把姜书渺那个小奶外娃送走,最后却被湖阳长公主几句话给堵了回去。
提议修建神台的礼部尚书程镜和太常寺卿都遭了斥责。
唯一没受牵连的赵世尧没吭声。
张云简和大理寺卿孙柏珉、刑部尚书曾宥熹皆面色难看。
“曹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此案虽是我三司会审,却由太子主审。刑部侍郎姜修远是姜知许的从弟,还有两个书令史是他母族表侄儿,岂能由我一手遮天?”
曾宥熹的祖父曾官拜中书令,他自己又掌刑部多年,比起阮家也并没有差太多,说话自然底气足。
张云简也冷声道:“曹大人莫不是忘了,去年陛下就想把姜以清那个黄毛小子提到御史大夫。他虽只是个五品中丞,权力可不小,且陛下有意庇护,难不成我还能把他赶出御史台不成?”
孙柏珉淡淡道:“福乐郡主当着满朝文武把那些个妖骨都拿出来了,我等要如何袒护?太子虽年幼,却不是无知小儿,手段雷厉风行。他身边那个姚琮也是块顽石,撬不动。”
顿了顿,他谈道:“说来此番也是阮老过于冒进了,敌人实力尚不知几何,便亮了所有底牌,倒是被人抓了把柄。”
京兆尹邱也面色阴郁,“温之玄还没除掉,却让那个小奶娃再次出了风头。现在满天下都是她的信徒,倒不好对付了。”
曹映林被众人怼了也不生气,闻言倒是笑了声。
“人家是神,我等凡人,如何与之抗衡?”
张云简看过去,“听曹大人的意思,是要退缩了?真由着那个姓温的在朝中翻云覆雨,蛊惑圣心?你曹家满门荣耀也都不要了吗?”
曹映林不动声色的饮茶,“张大人说笑了,我曹家可没有与妖邪为伍。”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谁能想到,阮荣平如此胆大包天,敢豢养供奉大妖?
这要是一个不慎,跑出来害人又当如何?
妖可没有人那么多的权欲心,吃起人来谁还分贵贱?他们视百姓为草芥,自己在妖眼中,又何尝不是一盘菜?
但凡姜书渺力弱,真被那几只妖瓜分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继续为祸人间?届时又要靠谁来除妖?
神族?
世家大族人脉广,自然也认识玄门中人,从前招揽过东海仙人。
多少也听过几句闲言碎语。
神族高高在上,早已不再庇护凡人。
若非如此,何至于放任那么几只大妖在凡间为祸?
阮家谢家虞家确实该死。
曹映林将所有人的脸色尽收眼底,道:“事已至此,奉劝各位,别再生事端,否则才是要把满门荣耀都搭进去。”
始终没吭声的程镜此时才说了一句,“陛下推行均田令已成定局。”
曹映林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也不知道姜书渺那个小奶娃到底是哪方神仙,神族怎么就没来认领?任由她在凡间‘作威作福’,成了皇帝最大保护伞。
世家可以与皇权作对,却无法违逆民心。
越是处在高处的人,越无法舍去富贵荣华。
张云简皱眉,“程大人可是也生了退意?”
程镜叹息,道:“陛下又不是强行逼着你们把自家的土地让出来,难道尔等还嫌富贵不足么?”
众人一噎。
世家大族谁家不是数十代积累?
自然是富贵无双。
可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谁会嫌钱多呢?
故而世家反应激烈。
曹映林与程镜对视一眼,道:“这几年陛下频频动作,世家可没讨到半点好。一旦动兵,且不说胜算,必定两败俱伤。届时莫说土地,怕是各家钱粮都要付之一炬,那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柏珉突然说:“阮老曾告诉我,上古大妖生于混沌之初,神族亦不可斩杀,否则必遭天谴。诸位看福乐郡主那模样,可是像遭了天谴的模样?”
张云简呼吸一滞。
想起曾听过,姜书渺入太学拜师那天,天雷劈断了那棵迎杏树。
别说遭天谴了,怕是老天爷都得看她眼色。
顿时只觉心头郁塞。
世家如果真的跟皇帝对上,她会不会出手?那世家还有个屁的胜算。
其他几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均神色抑郁。
同一时刻,温之玄也在问姜书渺这个问题,“陛下对世家步步紧逼,万一他们反了,郡主可会坐视不理?”
姜书渺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圆润稚嫩的脸上天真无邪,语气淡淡的,“人间规则以内,我不会插手。”
无论皇帝也好,世家平民也罢。
在她眼里都是苍生。
上位者掌生杀大权,战争死的却都是普通民众。
如果世家能在此役后老实下来,那是最好。
温之玄倒也不意外。
“既如此,这话郡主放在心里就好。”
现在世家对她十分畏惧,皇帝又拿了阮谢虞三家开刀,谯郡那边,地方豪强最后估计也会妥协。
几年内,世家应该会安分许多。
若非必要,他也是不希望看到战争的。
他正要走,看见儿子手里的珠子,“这是何物?”
温易成很开心,“爹爹,这是渺渺给我们的,软软的,还能弹跳,特别好玩。”
他说着还递给温之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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