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方辉轩用了一个小时向褚愿讲述了他被这群小家伙从那能固化的湖里捞起来并带进这座小村落里救治的经过。
“那时我已经遍体鳞伤，那紫色的火焰与炼器火焰相似，可以破坏我的灵体，好在这些小家伙用那苦涩的药草和辣嗓子的花朵将我救了回来，之后我就暂时住在了这里，与它们一起生活。”
说着说着，方辉轩站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那些小白球们，神色中尽是温柔：“我依然没有明白它们究竟是什么物种，但它们很单纯。”
方辉轩又坐回椅子上，看着褚愿：“在我居住于此的几天时间里，这座岛上一共来了6个人类，其中四位是上清府的学子，两位是偷渡者。”
“那他们人呢？”褚愿依然面色痛苦地在尝试喝下那杯茶，方辉轩的眼神似乎暗淡了一点，轻声说道：“他们死了，连灵体都溃散了。”
啪！褚愿手中的茶杯因为一时怔愣而掉在了地上，不过却没有摔烂。
“发生了什么？”
方辉轩摇摇头：“不清楚，只是它们会为此伤心许久，它们像是在执行救人的任务，用那弱小的身躯，拿着自制的粗陋武器，每天奔波在那片湖上的每一个角落，尽可能救下每一个跌落湖中的人。”
“唉..”
一声长叹，其中包含了方辉轩对这些小家伙的怜惜，他再次看向窗外：“它们会因为救下人类而这样欢呼雀跃，大口大口地嚼着那些辣嗓子的花朵，喝下那苦涩无比的黑湖水，然后兴奋地围着它们救下的人类又蹦又跳。而如果它们没有救下落水者，它们会为之伤心许久。
“那只一直戳你的小家伙，它没能救下那位上清府的学子，那小家伙因此独自坐在岛外哭了一晚上，直到被我接回来才稍微好受点，所以你别怪它对你很严厉，它只是怕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至于它嘴里的老大，褚兄领会错意思了，不是指我，而是指这座木屋。”
“呵呵，很奇怪吧？这座木屋是它们最珍视的宝物，只有被它们救下的人可以来这里，岛上还有一些猛兽，一般情况它们之间不会产生冲突，但只要有兽类敢靠近这座小屋，它们就会拿起长矛，以死相拼。”
“所以它们活着似乎只为两件事——救人，还有守护这座木屋。”
“而这泡茶的花朵和那黑湖水是它们唯一的食物来源，我已经探查过了，这座岛上只有村庄里的那些花和黑湖水能进食，其余的一切植物和水源都是足以摧毁灵体的剧毒，岛上的兽类时不时也会为了食物来攻击村庄。”
“那其中一个偷渡者本来被救了下来，却因为吃不下这些花朵跑去偷食那些蔬果，最后全身溃烂而死，而那个救下他的小家伙坐在一块小石碑前，抱着那朵没吃完的花难过了一整天，那是它为那偷渡者立下的墓碑。”
这么一说褚愿就想起来了，来的路上好像随处可见一些小小的石块立在路边，褚愿本以为那是用来引路的，却没想到那些都是这些小家伙自己制作的墓碑..
“这几天我教会了它们如何生火来烧水，我想这样多少会健康一点，后来它们模仿我还学会了泡茶，你手中的那杯茶就是那领头的小家伙给你泡的，它应该希望你不会觉得难喝吧。”
褚愿又一愣，怪不得那大号煤球走之前是那副表情，一念至此，他弯腰捡起茶杯，看向那还贴在茶杯上的小小花朵，很明显是精心打理过的一朵小花。
“不过它是怎么知道我会掉下来的？”
想到那跟自家煤球一模一样的小圆脸，褚愿虽然有点小感动，却还是第一时间感到了疑惑，方辉轩对此也不清楚。
“这群小家伙似乎会提前知道会有人掉下来，之前是没有茶的，在跟我学了泡茶以后，每次领头的小家伙就会提前泡一杯茶，然后集体出去救人，一旦救回来了就会把茶送给被救者。”
“要是没救回来呢？”褚愿一怔，想到了一种可能，看向方辉轩，后者笑着点点头：“嗯，会由在下将其喝下。”
褚愿大受震撼：“怪不得这帮小家伙这么喜欢你啊。”
方辉轩摇了摇头，眉眼微沉，嘴角微压，轻声说道：“褚兄，你大概没发现一件事。”
“什么？”褚愿今天全在发愣了，方辉轩沉默了几秒，又是一声长叹，而后说出了让褚愿无比震惊的事实：
“褚兄没有发现吗？它们...是被制造出来的，它们是...器物啊。”
“嗯？嗯？！！”
褚愿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窗外的小家伙听见动静立马凑了过来，在确认没有危机后又回到黑湖边跳舞去了。
方辉轩看着它们，眼中的不忍愈发浓厚：“在下作为养物世家的后人，对这些小家伙比较怜惜罢了，而它们也很单纯，在下对它们真诚，它们就愿意与在下好好相处，仅此而已。”
“但是，它们是器物？谁这么大本事啊？”
褚愿眉头一皱，刚刚第一时间他就用天命观察了这些小家伙的灵体，与一般生灵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虽然对养物师不算太了解，但多少明白器物的构造与生灵是不一样的。
方辉轩再次摇头，神色之中多了一丝愠怒：“不清楚，但在下确实十分想见一见这位能够创造如此之多完美造物的强者..然后好好讨教一下。”
这是褚愿第一次见到方辉轩如此怒形于色的样子，但只要简单想一想就明白了，他看向窗外，看着那些嬉戏打闹的小家伙们。
每一个养物师都对自己的造物有着寻常人难以比拟的情感，那是一种已经近乎病态的执念了。
除非有意赠与，否则他们哪怕是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器物流落到他人手中，那是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而这样一群天真纯朴的小胖子，是谁创造的？又是谁在创造它们并给它们布置了这样折磨多过欢喜的任务后将它们遗落在这里的？
一时间，就是褚愿都为这群小家伙感到了不值当，不过他不得不考虑的更多，毕竟按照凡清明的说法，煤球的种族早在数万年前就被灭绝干净了，就连见过它们的人都不多，方辉轩虽然知道它们是造物，却不知道它们的原型是什么。
所以褚愿琢磨了一下，说道：“老方，我有一个问题。”
“褚兄请讲。”
方辉轩抬了抬手，褚愿点点头，看着窗外的煤球们，边琢磨措辞边问道：“养物师，必须知道造物的一切才能将其创造出来吗？”
这问题把方辉轩问住了，他眉头一皱，反问道：“褚兄，原谅在下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褚愿抓了抓头，这话问出来确实不好理解，但问题是他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把浮生三眼灵的事情告诉方辉轩，倒不是担心他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煤球。
但在一番犹豫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方辉轩那宁死都不撇下自己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他的品性。
“老方，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必须为我保密，否则我下地狱都不会原谅你。”
方辉轩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窗外的小家伙们，然后转回头来，用力地点了点，见状，褚愿便将有关煤球的事情告诉了方辉轩，后者的表情是越来越震惊。
“原来如此..难怪不得褚兄如此谨慎，这倒是给予了在下莫大的信任，在下甚是感动。”
方辉轩因为这天大的秘密已经有些发昏了，褚愿看他这样子，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说道：“别文绉绉的了，也别感动了，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估摸着你没法跟那人算账了，依照..的说法，煤球在这三万年里都是没有在诸天万界现身过的，所以这帮小家伙至少已经存在了三万年了，那人是否还活着都说不定。”
说着说着，褚愿发现了自己话语中的不和谐，便仔细回忆了一下，一愣，心里寻思到：不对啊？凡哥的名字怎么说不出来了？之前都没这情况，这家伙什么时候给我下了什么禁制吗？
而方辉轩琢磨着褚愿这话，面色渐渐凝重：“...此行越来越复杂了啊，又是三万年前...褚兄，你说这些小家伙会不会跟叶将军有关系？”
闻言，褚愿也眉头一皱：“你别说，还真有可能，不过我现在更关心一件事情，我们这是在哪啊？”
褚愿把他和律饶的经历也跟方辉轩讲了一遍，两人整合了一下眼前已知的信息，内心里双双生出了同一种感觉。
“我说老方啊...”
“嗯，褚兄，我懂，我们可能..被算计了。”
“啊..回想一路过来的经历，岩川、律饶、魏家老头，还有那颗牛皮糖，他们四个其中一个一定有问题，虽然我很想怀疑牛皮糖或者魏老头，但..”
说着说着，褚愿抬起双手，只见一个翠绿色的光团从他的左手手掌处缓缓浮现，正在疯狂闪烁，还有一个色调浅一些的光团从他的右手手掌处缓缓浮现，也在闪动。
“自从我进了这座岛开始，这俩玩意儿就异常的激动啊，一个来自岩川，一个来自那莫名出现的忆石碎片，可以肯定的是，这两团玩意儿都跟森然方有关，所以我很难不怀疑岩川。”
就因为这两个光团，使得褚愿现在很难将思路转移到岩川之外的人身上。
“那一天..岩川告诉我它想与绝灭大君取得联络，所以把这玩意儿放我身上，一旦我进入到了冥町渊，它可以保我在冥町渊下不受腐败的侵蚀，还能帮助它与绝灭大君建立交流。”
说到这，褚愿的表情很怪异，他想到了岩川与他提及的计划，一个十分大胆的力求变化的计划，那一天，岩川很直白的表明了它的目的——打碎阻挡森然重新繁盛的一切障碍。
褚愿当然明白它的意思，他能感受到岩川言辞之中的激进，合作之路已然被金大蛋断绝，那么摆在岩川眼前的，就只剩下战争了。
依照褚愿的猜测，它或许是想借助绝灭大君的力量来彻底打败森然巡查司，而自己的作用就是帮助岩川与绝灭大君取得联系。
只是出于一点莫名的直觉，褚愿感觉岩川所想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其中可能还有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局。
而方辉轩的表情就更多是困惑了：“..所以为什么这光团会在这时候突然躁动起来..从景观上来看，这里应该，不是冥町渊吧？”
此言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看着周围的景色，除去那漆黑的湖水外，可谓是风和日丽，而且湖边还有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家伙，完全无法让人把这里与那令生灵胆寒的冥町渊联系在一起。
所以这里是哪里？总不能真是冥町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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