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照羽点了点头。
村人顿时惊怒不已。
姜豫魂魄露出了希冀,但随即照羽的话又打破了他的希冀:“不杀与救之间,还需要一个理由。”
姜豫不顾村人满是怒火的目光,匆忙开口:“仙人,您若不救他,与杀死他何异!”
鬼魂的声音嘶哑阴沉,在仓皇质问之间,宛如恶毒的咒声,听得在场之人皆是神情大变,心惊肉跳地看向照羽。姜顺行提高音量训斥姜豫不知进退,刻意打断这诡谲气氛。
“理由不足。他的性命还有三日,足够你等盘问清楚。”照羽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姜豫一眼,道,“一语成咒,你鬼道天赋不错。”
姜豫愣住,竟是分不清他这句话是真心夸赞还是暗藏讽刺。
“若是担心他所言不实,也无妨。”照羽又想了想,捏碎了老桃木精交给他的那枚铜钱,凭空抓出一道火焰。
这道火焰的颜色与之前的截然不同,既不是灿烂的金火,也不是沉静的青火,而是纯粹而浓郁的蓝色,宛如有生命而在自由流动的蓝玉,分明是出自照羽之手,却有一种与照羽气质截然相反的妖异。
这火焰极为奇异,每一个看见这道火焰的人都有一种错觉。在这道火焰面前,他们似乎无所遁形。
照羽将火焰抛给了姜顺行。火焰虚虚停留在姜顺行的面前,不断地摇曳。
“这是什么?”姜顺行惊异甚至顾不上继续求情。
这火焰竟然是冰冷的。
“一种术法。”照羽道,“运用得当便可以辨别谎言。只存一日,把握时间。”
杜非白施展祈天祷神,老桃木精接下了祷言,那枚铜钱便是媒介。以此媒介为信,凡人也可制约修士。
何况杜非白金丹碎,灵脉断,修为损,性命只在旁人一念之间。除非有夺天地造化的灵丹神药,否则只余三日性命。
但即便有人寻来救命丹药,他也活不下去。
事已至此,姜豫魂魄无力扭转局面,但依旧执拗地靠在杜非白的身边。
姜顺行神色变化,情绪复杂,但很快就将那种复杂的心绪藏起,恭恭敬敬地向照羽行一大礼:“小人是桃源村的村长姜顺行。这次多谢仙人相救桃源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仙人今后若有差遣,尽管吩咐。”
周围的凡人也纷纷行礼道谢,甚至有不少人匍匐跪地想要要行大拜之礼,但很快就被一股绵而有力的力量托起。
照羽摇摇头:“受人之托,不必谢我。”
听到这话,大家面面相觑皆是怔愣,唯有姜顺行看了一眼低头沉默的杜非白:“不知是何人请仙人救我们?”他以为是杜非白口中的神占小师叔。
“我尚未登仙,不可唤我仙人,我名……”他顿了顿,“照羽。”
天火燃羽,梦见之兆。
“此番下山,是山上桃木与藤萝的请托。他们世代守护此山生灵,但此番鬼劫对他们也有极大危害,虽然以灵木精华转化清气庇佑你等,毕竟力不从心,便寻我前来查看情况。你等若愿感念他们恩情,可世代供奉无根水,以百年水缘了结因果。”
姜顺行半响才反应过来照羽的意思:“桃木与藤萝?山上那棵老桃木和藤萝竟然是妖怪?”万桃山上确实有一棵古老的桃树,从桃源村人有认知以来,老桃树上就缠绕着成人手臂粗细的墨绿色藤萝。
他对修真界的了解并不多,一时间惊讶非常:“妖怪为什么要请仙人救我们?”
他还是下意识喊了一句仙人。
“并非妖族,精怪乃是灵族所属。”照羽道,“此地桃木生灵依赖地气,亲近凡人。你们世代栽培桃木,与他们也有香火之情。此番为救你等,它们付出相当的代价。你们若要厘清因果,不受其制约,便需供奉百年。”
姜顺行顿时想到最开始几日那些鬼正是畏惧桃木而让他们有了喘息的余地,想到了桃源村那些只有村长知道的隐秘,他喃喃而恍惚:“草木精怪也有人情吗?”
正在姜顺行感慨之时,杜非白却突然向地上扑去。
姜顺行毕竟是凡人,一时间竟是没抓住他;而听到照羽所讲草木有情,再思及杜非白所为,他眼中情绪变化,生生止住脚步,不再去看杜非白。
于是杜非白硬生生地让自己摔倒了地上,本就虚弱的身体又流淌出鲜血。姜豫魂魄被他惊得险些魂飞魄散,慌忙扑倒他身上想要帮他擦血,却是徒劳地透过杜非白的身体。
姜豫望着自己的手怅然若失,杜非白并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正牢牢地盯着之前掉落在地的铜钱,铜钱已然自成卦象。
这铜钱得自杜非白的小师叔,西陵道观的“神占”。彼时杜非白还不及弱冠,只记得向来和善爱笑的师叔将铜钱丢到了他的怀里,伴随着冷冷一句好自为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西陵道观,而在场的师父师伯们的脸色都很难看。往后百年,他再也没有听说过师叔的消息,一直到……一直到他见到师叔的遗物。
师叔离开西陵道馆之后,杜非白的师父用供奉在三清像前的红绳串起铜钱挂到了杜非白的身上,叮嘱他此物可化解他命中大劫,万万不可离身。
这铜钱从来没有展现出任何的异象,也无法进行占卜。只被杜非白当作年少时的回忆带在身上。一直到杜非白来到桃源村,这铜钱才陆续显出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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