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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9§ 钱不是这么花的

《幽部耆旧传》:……石大叔,名头,北汉先主董先之乡里人,身长八尺,腰带十围,膂力绝人,作石数十年,尝与先论磨,受益匪浅。……

话分两头。

董富和董利两兄弟自从输给董先二十万钱后,心里很是窝火,一直安排人盯着董先,想找个由头,再把钱拿回来。

可他看到的是,董先以骨折为名,继续瘫在农庄的院子中,把事务都交给董固,自己该吃吃,该喝喝。

也是,八岁小儿,正是狗嫌的年纪,能这么乖,已经很难得了。

他们实在无语,想下手都没机会。

而这几天,右匠头董固很是尽责。

在每当完成十份个人简历后,便送来小院,听候左匠头董先差遣。

而董先身边的益和枝,就没那么幸运了,累得直抱怨。

“枝呀,小郎君唤你何事?”

“没,就是让我帮忙缝块椅垫,说是老坐着屁股痛,只是这中间还要塞杨絮,一会还要出去扫一些,晾干备用。”

“还好正是飘絮的时节。”

“是呀,唉,小郎君啥时能不这么折腾就好了。”

“这些天小郎君长胖了,都变重了,扶不动了,要不要让主母再派两人过来,不然经不起小郎君的折腾……”

院墙外突然传来咆哮声,终于有人爆发了:

“别拦着,不管是谁,今天都要给个交代,为何这好好的石磨,中间还要刻八区斜线磨齿,而且还要求上下结合紧密?”

“不懂可别装懂,老子是快三十年的石匠,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填劳什子个人简历,老子最烦这些繁文缛节了,还有完没完了!”

一名腰带十围,仪状魁岸的中年匠人气呼呼直奔董先居住的小院而来。

后面还带着几名膀大腰圆的弟子。

边上拉扯匠人衣袖的正是董固。

“敬安,别拉我,我就是去找小郎君要个说法。不揍人,真的!”

“石大叔,听我的,别冲动,这是家主的意思,你先按左匠头的意思,做一个出来,交了差再说,反正不差你的工钱。”

益和枝听到院外有人要找小郎君麻烦,急忙关上院门。

董先有些懵逼!

不就是看到石匠石头的简历,想起喝碗没有粗粝杂质的豆浆,吃块纯洁的豆腐吗?!

再说了,人家枝可以不时做点小东西,而益的任务难道只是不停地烧开水?

是时候让她也做点事了!

……

“啥,有人上门闹事,阿虎闭门不出!”

“是谁上门闹事?”

“是石头,就是那个脾气臭,自以为是,从不与人来往的石匠。”

“哦,是石大叔呀。有好戏看了”

董富接到贴身奴婢的回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不正好吗?想瞌睡就送枕头。”

于是董富找上董利,三步并做两步跑,急忙去找祖父董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一个拱火,一个加柴:

“王父呀,阿虎在胡闹呀,先是让敬安给每个匠人做个人简历,浪费了数百块木牍,现在又让石头改磨,石头都上门了。”

“王父呀,这工钱事小,可是这么随意折腾,浪费钱财的习惯一旦养成,事情就大了,毕竟这钱不是董先自己出呀!”

“王父呀,阿虎惹出了事端,自己却闭门不出,任人上门辱骂,丢尽我董氏的脸!”

“王父呀,再不管管,让阿虎瞎搞下去,这些匠人门客都会离我们而去的。”

“王父呀,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董畯听了二人的小报告,心里也在犯嘀咕。

本来让八岁的小孩去管匠人的事,就不该是一个成年人的做法,尤其是像自己这样,成熟稳重的花甲老人。

当时也就是自己心怀愧疚,再加上他真的把犁改成了,自己当众人的面,当然要说话算话。

再说了,董固怎么没拦着呢,还跟着一起胡闹?

果然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失策了,真是失策了,是时候改正错误了。”

但董畯就是要纠正错误,也不能悄悄的。

他想营造一种,不是我说话不算话,而是你辜负了我的期望,搞砸了事情,所以才被撤的。

顺便还能教育大家要有责任意识的大道理。

你瞧,犯了错,出了事,匠头上任没几天说免就免。

而我这个花甲老头,该自打嘴巴就自打嘴巴,该纠正错误就纠正错误。

我都这样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于是他叫上董凯,并让家宰董义去请相里器等匠人门客,到董先居住的小院集合。

董富和董利一见祖父有所行动了,立刻也狐假虎威地跟着去凑热闹。

一行人听到家主召唤,立即放下手上活计,急匆匆奔向小院。

还未到门口,就听到董先在里面高声大叫:

“进来,让他进来,别关门!”

对于不时麻烦别人,董先一点也没不好意思。

益和枝本着对董先负责的精神,说不开就不开。

拜托,真让石头进门了,打起小郎君,自己要不要上?

不上,这个奴婢不忠心护主。

上,这个奴婢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以死护主,严重了,但至少可能会伤痕累累吧。

开玩笑,关起门才是正确的做法。

益和枝目光坚定,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达成一致:

我们这是为保护小郎君,违抗命令就违抗命令了。

她们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近来,因为鲜卑南寇,南下的流民增多了。

有些还是左衽披发的外族。

虽说这对借机兼并人口的大户是好事。

但也灵丘的治安构成了挑战!

董先拄着拐杖,挥舞着手:

“开门,听我的,开门,没事的。”

他当然有这底气了。

光鉴之眼显示,这属于石头的点还是亮绿色的,还没到黑色死仇的境地。

门外,石头怒气冲冲,直到看见董畯,才略有收敛。

等听到家主的声音后,益和枝才敢打开院门。

当身高八尺的石头走进小院时,184厘米的身高还是让127厘米的董先吓了一跳。

这胳膊,这肌肉,还有这十围的肚子,得耗费多少布料?

董畯一脸严肃。

董富和董利一脸吃瓜看笑话,一副贱贱的模样。

董凯还是皱眉烦恼着,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新犁虽然不错,可是只有一张。

这才过了几天,改犁需要三天,新犁需要的时间更长,地那么多,新犁不够真的不够。

相里器显然不知所措,他奉家主指示,一直带着弟子在忙改犁的事,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董固还是拉着石头的袖子。

虽然自己有七尺多高,但在八尺高的石头面前,还是矮了一大截。

没法子,拉不住,真的拉不住呀,看来自己这个右匠头和管事的名头怕了要被一撸到底了。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敬安,是怎么回事?”

董畯率先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直奔主题。

“禀家主,小郎君让石匠改磨,石匠有异议。”

董固,如实反映,目光下垂,不敢直视。

“石头,敬安说的可是实情?”

董畯转向高大的石头,目光上抬,一点也不畏惧。

“老家主,我石头打石三十年,石磨也打造过数十盘,从没听说要在两磨之间打出八区斜线磨齿,还要结合紧密的。”

“阿虎,你来说说这是为何?”

“王父,这样是为了……”

“王父,你别听阿虎乱说,人家石大叔这么多年大匠身份是白来的吗?岂是一个小儿能比的?”

董富怕爷爷听了董先的话,又改变态度,于是想趁热打铁。

“就是,就是”

董利一旁助阵。

“二位嫡兄,要不再来赌上一把,如果按我说的做,能让石磨变得更好,你们二人再给我二十万钱!”

董先看到那道令人厌恶的眉,于是讪笑,调侃。

对了,话说这两位嫡兄输给自己的二十万钱到哪里去了,怎么没给我?

当时只记得父亲董建说了,董富董利的二十万钱在爷爷的监督下已经给了。

十万钱有一千三百多斤,超过十石重。

这二十万钱就要二十石,近六百公斤,你确定真的给了?!

该不会是从中扣去填写个人简历的木牍了吧?!

难怪要木牍时那么干脆,有预付款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版红包我帮你保管?!

其实古代红包除了五铢钱外,还有一种金五铢。

金五铢不仅当红包,还可随墓葬。

跟麟趾金重250克不一样,金五铢只重5克左右。

但铜与金的价值就差远了。

董富一看到董先的调笑,怒气不打一处来。

去,改犁赢了我后面十年的厌胜钱,现在又想用改磨赢走我前面十年的厌胜钱!

阿虎,你好贪心呀,我还就不信了,次次你都能赢:

“赌就赌,不过若是这回你输了,不仅要把之前的十万钱还给我,还要再把你这八年来的厌胜钱都给我。我知道你的厌胜钱不多,就算八千钱,如何?”

董富就不相信了,那高大的石头,三十年的打石经历,会不如一个八岁的,连锤子都不一定挥得动的小儿。

他决心把赌押在石头身上,钱多钱少对自己这个嫡子来说,不是事,重点是要出一出这口气。

但他就没想过,如今他还有钱吗?

董利不想赌,他真的不想赌,他没那么多钱,虽也是嫡,但是只是一个次子,真没那么多钱。

可是在董富坚定的眼神下,他也只能屈服。

于是跟着董富,用颤巍巍的语调说:

“也算我一份,我跟嫡长兄一起。”

“行”

董先想着,董富这回学乖了,知道向自己要赌注了,这下又有钱收了。

董畯尴尬了,又它马熟悉的剧情,这俩金孙能赢吗?

……

董建和莫瑶正陪着亲娘燕氏,在农庄老宅的厨房里忙碌。

一年到头,除了过年,清明时见上一见,像这样能承欢膝下的日子并不多。

这还是拜了董先死而复生的福。

他们的事其实也不少,原本只有矿上的事,现在又要加上与李医匠合股开药坊以及改犁后匠户左匠头两摊事。

李四那家伙,本就是家庭作坊,人手不够,要让白歧带一群人去。

这左匠头,要不要让太那水矿的两位大匠带几个人出手呢?

这人手抽出去了,还需要到城中找人牙子再买些奴婢补充!

当然这个要等回矿上时再去,到时一并带回矿上。

顺便还可买些粮食、油、盐等生活物资,之前做醢用了太多了。

不过,这些还不急,有时间就多陪陪母亲,尽尽孝道。

本来也要让董先来陪陪祖母的,但他骨折还没好,到时更让人操心。

而燕氏是妾,自然不能随意抛头露脸。

董先被马撞伤时,她是在场的,但外人来往多,后宅也不太方便露面。

上次试犁,她就只能负责后勤保障,给来访的客人准备宴席。

而董先拄着拐杖,她也只看了一次,便被董畯唤走。

说是怕过了病气,其实就是怕沾了晦气。

董先父母成婚,分家后忙于办矿,事务繁多。

只能把董先扔给燕氏。

说来董先六岁前是她带大的,属非典型留守儿童。

再加上隔代亲,这感情,不可谓不深,

而六岁以后,董先上了矿山。

燕氏就见不上几回面了。

分家了,住在外边小院,就跟窜门一样。

疏离了,有距离了。

燕氏想看看不了,想出门,家主董畯和女君大赵氏也不同意。

毕竟: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

当然对于贫穷的,温饱问题还没解决的人,或者卑贱的人来说,这种礼可以不守。

但对于像灵丘董氏这样,自以为仓禀已足的地方豪右来说,也是时候该知守礼节的。

而守礼的代价,就是必须压抑情感。

哪怕是亲情,对此,燕氏,深有体会。

正在忙碌的时候,听到有奴婢议论:

“听说阿虎小郎君被石大叔揍了!”

“是啥时候的事?”

“现下,就在他住的院中,连家主都赶过去了!”

燕氏听了,内心不安。

“孟律,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这阿虎怎么不让人省心,三天两头惹出事端!”

听着像在责怪,但语气却是满满的关爱。

“是,阿母,我这就去!”

董建放下手头的活,急忙奔向董先居住的小院!

……

董氏农庄客居小院,

赵峰正与借住在此的祈干和束显聊天。

当然也不是免费。

甚至,他们也可以在董氏农庄内折扣交易,免交税金,当然了也没有官方契券保障。

不过两人总算有了一处较安全的落脚地,可以存放准备的货物,直到府君日结束。

大会上,三人都看到新犁的商机。

虽然祈干和束显不断宴请,费尽口舌,但苦于董畯圆滑,常常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售犁一事一直没有进展。

这时屋外传来手下奴婢和雇佣们的议论:

“改犁的董氏庶孙,与族中大匠起冲突,要被揍了!”

“那庶孙不是被董氏家主任命为左匠头吗,大匠怎么也得看人呀,怎么就下得去手?打狗还得看主人哩!”

三人听了,不由也有了好奇之心。

于是三人相携,前往董先小院。

……

董先居住的小院,人越聚越多,越来越热闹。

有的找来石头垫脚,就趴在院墙往里看;有的爬到院外的树上,从上往下看;更多的是拥挤在院门口,议论纷纷。

“石头到底揍没揍?”

“没,董固拉着,没揍成!”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什么情况。

董先正在跟董畯讲条件。

“王父,想要知道我让石匠做的事是否有用,只需将老磨与新磨对照试磨即可,一试便知!益,你先去泡两份菽豆。”

一边的益知趣的离开。

“若是新磨不成,这左匠头之职可就没了,你可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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