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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独自进入共济城的乔玉卓。

他举着权杖一路前行,不断治愈路上伤者、修复被毁建筑,让每一座村庄恢复原样。途中所见的人们,纷纷向他表示感谢,并献上仅剩的、被神火炙烤至干枯的花。

“诸位,可有谁知道,百铃村现在如何了?”走到一座广场时,他停下来向人们询问道。

那里是他长大的地方,如果村民们出了事,他万死难辞其咎。

“还算完整。”人们将花编成花环,派出一人戴在他头顶。“但也仅仅是完整了。”

“这样啊,谢谢你们。”乔玉卓扶了下花冠,举着权杖走开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站在了一座家家户户挂着金铃铛的村落前。村落建筑还算完整——但也仅限于完整。村民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昏迷的,有意识清醒但动不了的,还有永远逝去了的。

乔玉卓找到村长家,在院门外看到了倚坐在墙根下的村长。外表是中年人的男子,抽着烟,神色惆怅又憔悴,沉默如石。他长到这般年岁,还是第一次见村长这般落寞……

“是圣皇做的吗?”他敛了敛眉,上前几步,轻声问道。

“是。”村长给出了肯定回答。“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

“你在任这些年,赈灾济民,开导众人,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们做不到这些,当然会嫉妒你,不能通神只是借口罢了。”

“小卓。”村长定定地看着乔玉卓。“你再仔细想想,你真的不能通神吗?”

在真正曾受过乔玉卓恩惠的神愿星民眼中,这位横空出世的圣子,是比神明更伟大的存在。一个胜过了神明的人,又怎会无法通神!

乔玉卓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唯有沉默。他的确不能以仪式通神,可他从小到大没少见过神明——托梦请他帮忙的,不远千里来看他的,稀里糊涂给他做了守护神的,比比皆是。

这一次,终究是他负了百铃村。

村长也没指望他说些什么,缓缓地站起来,折了根院栅栏做拐杖,慢慢地走开了。当年乔家父母去世时,百铃村民们就共同做了决定,要把他们的孩子养大。就算如今为此遭了难,那也是因为圣皇残暴,与这孩子何干呢?

目送走村长后,乔玉卓往院中多看了一眼。村长夫人坐在屋檐下,抱着她年幼的两个孩子,黯然神伤。孩子们都昏睡着,或许会醒,也或许再也醒不来……

见此情形,他沉痛地长叹一声,合起双手,低头以神语念诵咒文。在朗朗梵音中,逝去者的灵魂被尽数解放,应生还者尽皆还生。

如今,他还能为他们做的,唯有这一件事。待他成为圣皇,他一定、一定会善待他们,直到他再也不能睁开双眼。

城门外,嘉长川独自走了回来,纪霄则不知所踪。晓云驰看了看周围,问他:“雷电神呢?”

“他和平等神待在一起。”嘉长川皱眉,道。“你一定想不到,我们遭遇的袭击,居然是平等神干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为了纪霄。”晓云驰伸手抚抚他的背,权作安慰。“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纪霄对他来说,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明雷,明雷,明亮的雷光。”洛希缇叹道。“成功照亮数千年前的黑夜,却照不亮自己的心。如果没有乔星绮,他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星铃公主殿下,吾建议您,不要乱说话。”一位头戴祈绫花的金发神明,背着昏睡的纪霄从远处走来,停在他们面前。“吾与明雷——”

洛希缇将食指竖在唇边,用一阵嘘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道:“璃天神们都知道,你对他有所思念,只有他不知道。你也足够无情,三百年来从不见他,又可知他有多难过?”

乔星绮无从辩驳,收紧背着纪霄的手,垂眼不语。这的确是他的不是,可他另有任务,根本没办法离开大乐欢喜天宫。这当中的一切苦闷,又有谁能知道呢?

“你也很苦,我们都知道。”洛希缇看着他,满眼爱怜。“你空等了一千多年,还要受祭乐神的折磨,只有未来的明雷还算慰藉……”

“莫要乱语,公主娘娘。”乔星绮叹着气道。“我的一切苦厄,都是我自找的。”

“好吧好吧。”见他不乐意听,洛希缇耸了下肩。“你回来这里,是因为祭乐神吧?”

“是。”乔星绮点头。“唯一能够净化他的人,眼下就在这里。虽然他的情况已足够严重,我还是想……试一试。”

“殿下,你得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晓云驰抱起双臂,死死盯着乔星绮。“否则,我是不会去尝试的。”

“他被原初魔祖的魔气污染,陷入了狂暴。”乔星绮将纪霄平放在地上,轻轻理顺他的衣摆。“好在,他还没有被夺走神躯。”

“这样啊。”晓云驰听了,若有所思。“对了,他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他喜欢金色的孩子。”乔星绮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比如……乔玉卓。”

“坏了。”晓云驰面色一变,转身,大步流星冲进城门。“难怪他这么久都没找过来,原来是去找乔玉卓了!”

洛希缇茫然了三秒,随后想起了从前的事,急急拔步,狂奔着跟上去。要是去晚了,保不齐会出现什么怪事!

被丢下的嘉长川,与乔星绮相觑片刻,追着前面两人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跟去帮忙总没错吧?

乔星绮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低头笑笑。若当年与纪霄分离时,他追上去了,或许就不用再像这千余年般,独自面对孤独。可他昔日没有追上去,如今也追不上去了……

城中,乔玉卓恍惚着走出百铃村,进了一座早已无人的村落。当他沿着主道,走到村中心的广场时,忽然听到阵铃铛脆响,声音近在耳畔。他不由抬头看去——

对面站了一位金发的神。

祂赤着脚,四腕戴铃环,颈挂如意锁璎珞,上着绿色半袖,双臂各箍一金箍,橘边蓝腰封下压着黑底绿纹缠腰。下着暗金提花阔腿裤,有两道窄边金箍束住裤脚,以免衣物影响步伐。

“晚上好,小乔玉卓。”那位神率先开口,向乔玉卓伸出手。“你我难得相遇,何不暂放执念,斗舞一场?”

乔玉卓松开了权杖,使其隐入虚空。随后,他缓缓抬手,将飞散的头发整理到背后,敛去笑容,直勾勾盯着那位神。

“祭乐神,乔知云殿下。”他直呼其名讳道。“敢问您有何目的?”

“只是对你感兴趣而已。”乔知云转了下颈上璎珞,笑目如弯月。“嗯,就是这样。”

“分胜负吗?”乔玉卓没敢大意。如非必要,他并不想答应这种请求。

“当然,不然怎么能算‘斗’呢。”乔知云笑道。“你的公主,还有那位众神之子,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在他们抵达前,你可以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应战。”

“若我不应呢?”乔玉卓缓缓皱了眉。

乔知云笑着,轻轻跺了下脚,一道沟壑当即自他脚下裂开,向后蔓延而去。转眼间,他背后的村落建筑,尽数陷入了大地,消失不见。

“你不应也没关系,我会弄死众神之子。”他轻轻一拍掌,那条裂隙当即合拢。“他救你一命,你却故意害死他,不合适吧?”

“哈哈。”乔玉卓仰天笑了两声。“您真卑鄙,与原初魔祖并无区别。”

“谢谢夸奖。毕竟,我早已做不成正神了。”乔知云的笑容淡了一点。“想好了吗?”

“想好了。”乔玉卓甩了下手腕,合掌行礼。“您是长者,您先请。”

他背后不远处的空间,忽然出现一道裂隙。洛希缇扶着长鼓匆匆钻出,在他背后盘膝坐下,双手扶上两端鼓面,奏起疾捷的鼓点。万幸啊,万幸她赶上了!

晓云驰慢悠悠踏出裂隙,站在洛希缇背后,举着手为她输送神力。方才来的路上,两人就已商量好了,暂时达成合作。难得能见神明起舞,他这次运气还蛮好的嘛!

乔知云听着鼓声,深呼吸三次,垂眼视地,举手合掌,双膝半蹲,提起右脚架上左膝。片刻后,他骤然怒目圆睁,直膝提腿,双臂作展示力量状,十指攥拳,纵其神力,与大地相感。

此行止出,地面震裂迸出岩浆,大肆吞噬周围无情生灵。他对此视而不见,顾自跳起了迅捷的舞。是为——

指如繁花,足步沉稳,动作时,铃环震响,与鼓相和。但踏一步,大地震动,山崩海枯。神之恚怒,莫过如斯。

乔玉卓见状,右膝着地,双掌向下,引臂延伸,作抚平态。刹那间,岩浆消弭,裂谷拢起,山复海荣,万物新生。枯荣既已,他踩着鼓点,举手再舞,并振足腕铃以为伴乐。其所戴花冠,亦在枯荣间数次生息……

击鼓不止的洛希缇,为他扬起骄傲的笑容,心中欢乐。紧接着,她颔首垂眸,手指敲出一段极快的旋律,算是给斗舞双方出题。

乔玉卓率先改变节奏,踮足垫步,迅速移至乔知云眼前,笑着朝他勾勾手指。被挑衅的神明不甘其后,向后剧撤三步,旋身急急蹿翻,每悬空时,周转三遍。更不忘振腕鸣铃,令其齐作,大有志在必得之态。

然而,这并不能难住乔玉卓。他浅笑一瞬,掐指为鸟首,亦振腕鸣铃,举臂作展翼状,不时低身接地,足下急旋。其势灵巧,似有神鸟来,妙不可言。

于二者狂舞间,神愿星天地数次变换,山震海啸不休。但因相斗双方不相上下故,此间姑且未现灾难,唯一切生灵俱不得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洛希缇减慢些手速,悄悄对晓云驰说。“再放任他们斗下去,可能会把时之神招来,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行,知道了。”晓云驰从神冢中扯出一大段花蔓,将它编成花冠,戴在洛希缇头上,解放了自己的手。“我这就阻止他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戒指中抄出神谱,瞄准乔知云的头,猛地掷了出去——精准命中,甚至砸停了乔知云的动作。

见此惊变,乔玉卓停下脚步,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般阻止手段!

洛希缇亦满目震惊,一手按住鼓面,另一手缓缓向晓云驰竖起拇指。此人不愧是众神之子,真有他的!

被砸头的乔知云,右手捂着淌下黑血的伤,左手一把抓住神谱,恶狠狠丢将回来。他居然会被这种不入流的攻击伤到,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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