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黄昏,叶瑟一心只念同永璜约定的放花灯,心情复杂地登上去西苑赏戏的辇舆。行了不及一里,她便以头晕为由叫停,太医诊了半天无果,她便请求皇上自回寝殿休息。
皇上烦忧,这次赏戏及焰火会本就为她而备,如今她却要半路折回,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行程,但见众嫔妃兴致正浓,尤其是太后也乘兴而来,实在不忍扫兴。加之云贵嫔又执意自己回,莫再因她一人而毁众人雅兴,他只好命几名侍卫遣送她先回宫,大队人马继续前行。
叶瑟急忙奔回寝殿,取了荷灯,便赶至湖边。她心中也对皇上抱愧,可见刚才他三宫六院的陪伴,心觉他不会因自己缺席而孤独。可湖边少年是孤独的,自己于他总有些许意义。人的优点总那么雷同,唯有缺点是独特的。使他成为谁。皇上太满了,让她找不到他缺哪一块,是她能补上的。而在少年那里,自己有被需要的价值。也许被需要,也是一种安全感。
亥时,永璜未来。叶瑟心底一阵失落,这算什么,自己有哪门子花灯要放,要陪人家,倒被人爽约了。等了半个时辰,她欲转身离开,却见永璜来了,两手空空,没携一盏花灯。
“你没带花灯?”叶瑟惊问。
“放不放,还有什么意义”,永璜一脸清冷忧郁,“今夜阿玛同别的女人一道庆贺去了,庆贺额娘的忌辰。”
“或许只是巧合,一定不是庆贺这个的”,叶瑟解释,望慰他愁绪,“况且在民间,任何人离去,只过三个忌辰,之后便不作数了。所以,你阿玛继续生活,也是自然。”
“即便不过忌辰,也该有所避讳吧?那我呢,一个孩儿对母亲的思念难道也要仅限三年?”
“你生阿玛气,才不带花灯?”
永璜不语。叶瑟从身后取出一大块绢布,打开后,十余盏花灯。
少年细看,全是荷花形状,颜色朱红,做工不甚精细。叶瑟一只只点上了,“你莫怪形状丑。民间花灯都是油纸或布做的,我看宫中都是绢制甚至玉制。可在家乡,我们放河灯,都是顺流而下,不知飘到哪去。今日,你我二人在湖里放灯,灯儿流不走,要想不留痕迹,一会还得下水打捞残骸。所以,我索性用蜡做,一会现烧现没,倒省劲了。”
永璜见她笑吟吟的解说,心底一股暖流,比荷灯里的红烛还暖。没料到一个平日笑闹无缰的姑娘竟心细如发。
叶瑟点完红烛,向后缩了缩手。为融蜡油,那晚她在屋里点了百只红烛。为了成型,滴下的蜡油不待冷却,她便迅速捏取。为此,手心蜕了一层皮。好在自己自小打理药材,手本就糙,便不避这点伤害了。
为能浮在水面,每盏花灯都制得极薄,不一会便融了,是以,叶瑟促永璜快些祝祷。
永璜见她认真的神情,心底不觉一动。那晚,为配合永璜的悲伤,叶瑟特地着一件白玉兰散花旗装,发髻上连一件最简单的装饰都没有。永璜见她一身素白衣衫,仿佛专门供月色落她身上似的,肤色也素白,连唇色都恍惚,仿佛只为等人印上一个火红的吻。
永璜心内大乱,慌忙低下头,不再看她,“我同额娘讲话,你得回避。”
叶瑟堵上耳朵,别过头,“我才不愿听呢,怕睡过去。”
可随即她想,你不让我听,我便不听,那我岂不成你的差遣丫头了。于是,悄悄拱起手,留了一道缝隙。
永璜认真注视湖面,声音低沉而缓慢,却蕴含一脉深情,“额娘,我爱上一个姑娘,可如何是好。”
“咚”,叶瑟只觉一声巨响,可湖面依旧无澜,一定是自己的心坠入湖底了。她慌乱地想,然后死死堵住耳朵。她突然害怕他爱上的女孩不是自己,但更怕是自己。
其实,永璜后面絮絮说的,尽是童年趣事,与情爱无关。可叶瑟紧堵耳朵,无从猜测,又不敢张开耳朵,一刻一刻煎熬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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