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江山稍稍犹豫,便从容而应。随意从筷桶中取出一根筷子,拈在手里,轻敲桌面,林少奇怪地看着江山,不知此举何意,却不自觉间将注意力分散到筷子的摆动和敲击声中。江山口中轻柔而语:“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人世百年,忧庵者,无之而不在也。君之忧者,天灾乎?地变乎?人祸乎?”,一丝浑然不察的异色在林少眸中一闪而过,江山胸有成竹微笑道:“君所忧,竟为人祸。神州浩渺,地载万物,人祸之出,于扶桑乎?于贪狼乎?于汉唐乎?于..”,随着林少嘴角轻微一动,江山一语而断,奇道:“祸出汉唐?”。那林少心中已然震骇不已,自己一言未发,江山居然只凭一根筷子、了了数语,竟一路策马狂奔、直入心底。略一思索,便大致明白玄妙何处,当下收敛神思,眸色沉凝,形若入定,万象不露。江山微微一笑,知晓林少封闭了六识中的“身识”和“眼识”,却不已为意,慢条斯理自言道:“汉唐九州,患出何地?大漠州?披雪州?华夏洲?剑阁州?桃隐州?江南州?中...”,江山每问一处便轻击一下筷子,目不转睛盯着林少的鼻子和耳朵,一连说出七州,皆未言中,正再欲问时,却听有人轻笑一声:“你们的面来啦”,正是老板娘韩熙,木盘内托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走到两人近前,江山帮着将面端到桌上,推了两碗到林少面前。
林少长舒一口气,调笑道:“原来是冰鉴术和读心术,封闭‘身识’和‘眼识’便可破之,怎么样,猜不出来了吧?”
江山喝了一口鸡汤,淡淡道:“你所忧,在中原州和昆仑州之一,或两者并之”。
林少瞪大了眼睛,惊愕失声道:“你如何知....”,话出一半,戛然而止。
江山解释道:“阴阳御天,可远不止冰鉴、读心,御世、制人也只算是小成,窥天、问道方是始终”。
林少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江山,半晌,才无奈道:“虽然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江山吹了吹热气,随口道:“其实很简单,世人皆知,阴阳交感而万物生也,便是孩童也明白的道理。若寻一方法,将万事万物只以“阴、阳”两符号替之,阴阳相替,长短不一,则天地大道渐于明朗。这方法嘛,便称之为阴阳御天术,乃是对世间万物理解的一种方式而已”。
林少无助地像在课堂上打个了盹的学童,睡之前先生还在教“大小多少、日月水火、山石田土”,一觉醒来发现先生在悠然读着“羿裔熠,邑彝,义医,艺诣。熠姨遗一裔伊,伊仪迤,衣旖,异奕矣。熠意伊矣,易衣以贻伊,伊遗衣,衣异衣以意异熠,熠抑矣”,恨不得一搬砖拍死先生再破腹自尽。
身心俱疲的林少狠嘬了一口鸡汤,嘟喃道:“谁说丫应该去当说书先生,明明应该去当算命先生”
江山却笑道:“阴阳御天术用于算命,自是不在话下,比命理之术还要直接快捷”
“我靠,这玩意还真能算命?”林少晕了。
江山一边吃着面,一边从怀中摸出几张小纸片,放到桌上,道:“当然,近几日凑巧在酌量一个卡牌把戏,也是算命的一种奇趣之玩。你正好帮我验证下,嘿”
林少放下筷子,拿起一看,共有七张小纸,上方各标有甲、乙、丙、丁、戊、己、庚,每张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常见姓氏,每个姓氏前面都添了一个数字,不是汉唐国常见的“算经数字”和“筹码数字”,而是现下商人所用的“弥夜数字”。弥夜国与汉唐国通商多年,其国有一种数字记法,避繁就简,形单意博。因两国通商之便,传入国内,深受行商记账者所青睐。
林少一脸惛懵:“这怎么玩?”,江山指着纸片道:“想一个你朋友的姓氏和他年龄,然后告诉我在哪张上出现过便行了”。
林少想了想,便拿起七张纸片逐一看去,每张纸上皆有姓氏六十四,数字六十四,有重复之处,又各不相同。林少仔细看完每张纸,才缓缓开口道:“甲、乙、丙、戊、庚五纸上有其姓氏,甲、乙、丁、戊四纸上有其年龄”江山吃着面,伸出一手,指算三两下,就道:“你那位朋友姓容,二十七岁,对吗?”
江山轻描淡写之间,林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是没有见识过神妙的命理之术、精绝的算经之论,但江山这门所谓的阴阳御天术别出蹊跷,与往者皆无相似之处。林少细细分解刚才的不言推论和眼下的纸牌把戏,渐渐明了其实此术最可怕之处在于:对方只需摆出一整套针对性问题,再以极其精准以致林少眼下也无法看透的冰鉴观人之道,在“是”与“非”之间层层撕开裂口,便可通达对方所想知晓的一切。“一阴一阳,一是一非,窥尽人心天道”林少喃喃自语,神情少有的凝重。
江山不知林少心中所想,还笑道:“你这朋友姓氏很罕见啊,对了,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衰人小容容吧?”突地灵光一闪,猛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吓了林少一跳。
江山颤声连连道:“你朋友姓容?二十七岁?《闲庭信步》是否为他所作?”
林少摸摸鼻子:“嗯,对呀,怎么了?”
江山一脸不敢置信的语气,一字一顿道:“你别告诉我,你那朋友是‘一花解语阁’阁主容随斋啊?”
林少点点头:“对啊,是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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