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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大,入了庭院,即看到满院子里都挂着白幡,堂屋里满是穿着白色丧衣祭奠的人,有人看见李致远和叶小繁了,不久即有一五六十岁的老者神色悲痛的走了出来,想必就是叶小繁的爹爹了,见到叶小繁终于有了些许颜色,而叶小繁则已经哭着扑了过去。

“小繁,怎么了?张伯和周婶呢?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叶绍袁轻声安慰着怀中哭泣的小女儿,虽不知道女儿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必是出事情了。

叶小繁抽泣着说:“爹爹,女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叶绍袁不禁大吃一惊,忙问女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叶小繁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女儿前日在平湖太姥姥家中接到爹爹你的传信,说五哥病故,于是托爹爹您的关系和张伯、周婶搭乘官船准备立刻归家奔丧,谁知在运河途中竟遇到乱匪埋伏打劫,那些匪徒无恶不作,杀人放火,抢劫财货女子,女儿当时也差点险遭不测!”

叶小繁将目光转向李致远,继续道:“幸得这位李公子从匪徒手中救下女儿,并带着女儿跳船逃生,至于张伯周婶……匪徒如此凶残,后又丧心病狂的烧毁船只,他们二老怕是难以幸免了,唉......”

“逃生途中,李公子被乱匪射中一箭,女儿也扭伤了脚,后来我们好不容易一路南逃到了盛泽,在盛泽看大夫并休息耽搁了一天,所以今早李公子才送我返家,不知是否误了五哥出殡的时间?”

叶绍袁又是后怕心痛又是庆幸,十一年前最爱的两个的女儿相继夭折病亡,爱妻也在三年后哀伤过度而逝世,这几年他的几个儿子又因为科举屡遭挫折,以致心情抑郁,竟相继病故。

前几日,自幼最为聪颖的五子也是因此而去,他已经悲伤到多次吐血,二女儿早已经出嫁,身边就剩下这个最小的女儿了,若是再听闻小女儿陷于乱匪、遇害身亡,他真的就要撑不住了,还好上苍保佑,小女儿幸运的遇到了救星,终于逃得一命。

叶绍袁放开女儿,赶紧走向李致远,对着他深深一揖,满怀感激地说道:“多谢李公子大恩大德,在危难之时救下小女,老朽实在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这份恩情,李公子若有任何差遣,只要老朽能办得到,定当竭尽所能以报公子救命之恩。”

李致远赶紧回礼,学着人家的样子来了个更加谦卑恭敬的一揖,小心而又局促地说道:“岂敢岂敢,伯父实在是严重了,晚生也是不忍小姐命丧贼手,这才尽力施救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晚生只恨自己无用,乱匪太过凶残,不能多救几人啊!”

他哪敢让认定的岳父大人如此礼遇啊,只得尽力表明自己不求回报,只为救人,虽说他确实还打着人家女儿的主意,可这又不好现在说出口,总不能说您可以把女儿嫁给我来报答吧…..

叶小繁看着他们互相礼让,一个感激,一个推辞,觉得有些怪异,赶紧说道:“爹爹,你先别谢他了,我们先进去拜祭五哥吧!”

叶绍袁觉得女儿有些慢待恩人,正要出言呵斥,李致远赶紧接过话附和道:“叶小姐说的对,逝者为大,正事要紧,其他事情容后再说。”

叶绍袁虽觉有些怪异,但是也点头表示同意,遂带着二人前往灵堂。

叶小繁还没走进灵堂,就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五哥世儋只大她两岁,平素对她也是极好的,没想到只是短短半月不见,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李致远见灵堂内有多位身着白色丧服神色悲怆的男女,相必是叶小繁的兄姐弟弟,他不认识也不好随意乱叫,就先上了一炷香,拜了三拜,家属们虽不认识他,但见父亲对他甚为礼遇,也都向他回礼。

这时叶小繁已经换过了丧服,跪坐在灵堂前,失声痛哭起来,李致远被这气氛感染,也是觉得心头酸涩,自己的父母亲人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是死是活,肯定是到处在寻找自己,他们是绝对找不到任何消息了的,想必更为难过,顿时他的眼角也有些模糊了。

今天正是出殡下葬的日子,下午李致远也跟着一起去了叶氏坟地,坟地又将会多出一座新坟,叶父看着这十来年逐渐增多的妻子儿女的坟墓,每座墓碑皆是他亲手所立,这该是何等的悲痛欲绝啊。

坟地中苍凉萧瑟,偶有几声乌鸦的啼叫,秋风阵阵,吹乱了大家白色的丧服,吹凉了所有人的心,李致远看着多次经历丧子之痛的叶绍袁老泪纵横,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再来一阵秋风就能将他推倒,身边的儿子紧紧地扶住了他,李致远也看着很不是滋味,想安慰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

从墓地回来的时候,叶绍袁尽管心中悲痛,但还是坚持着亲自领着李致远返回,并对此时叶家招待不周表示抱歉,又感谢他救了叶小繁,还不辞辛苦送其归家并祭拜其兄长。

李致远觉得在人家家里出了这种事情的情况下还惦记着人家的女儿有些羞愧,一再表示真的不需要感谢他,“伯父,您真的不用感谢我,能救令千金是一种缘分,也是我的荣幸。”

叶绍袁闻言一愣,瞥了一眼正看着自己和李致远的女儿叶小繁,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又问道:“听李公子口音似乎不是苏州本地人?”

“晚生是湖广荆州府人士,此次其实是路过苏州吴江的,能救小姐实在是侥幸。”李致远恭敬地答到。

“哦,那公子是在读书还是来此地游玩的?此行是要前往何方?”

对于自己的来历、家庭情况、今后打算,李致远早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镇定自若道:“伯父,晚生姓李名致远,草字澹泊,您直呼我名字即可。”

“不瞒伯父,晚生在崇祯十五年壬午科的湖广乡试中侥幸中举,奈何却在今年的春闱会试中名落孙山。在京师时听闻武昌已被贼军张献忠所部攻占,湖广多地沦入贼手,路上兵荒马乱的,晚生不敢贸然回乡,况且在下的父母几年之前都已经亡故了,如今孑然一身,于是就决定先来江南游玩一番,再决定去留。”

“在杭州时听闻时局越发恶化,督师孙传庭拥兵十万出关,与李自成于河南对峙,大战一触即发。晚生推测结果恐不容乐观,料想不需多久即可听闻战果传来。”

“如今既然天下不宁,国家危难,晚生也实在不想再继续埋头苦读做个无所事事的书生了,故打算乘船从杭州前往金陵,去南京吏部挂名报备,看能否先谋个一官半职,也好报效国家,谁知在吴江附近竟遇到乱匪埋伏抢劫杀人,碰巧救了令千金。”

听过李致远的经历和想法,叶绍袁觉得此子的思想、行事风格颇有些奇特,对他的心胸和抱负也很是赞赏,又想到自家情况,感叹道:“澹泊,老朽听你此番言论足见你心胸开阔,既不强求于科举应试,天下危难之时又不忘报效国家,唉,若是老朽的几个儿子也能看开点,或许也不至于相继抑郁而终。”

“你能对朝政局势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想必也是心怀抱负志向远大之人,或许有朝一日真能成就一番事业,老朽是不行了,近年来亲人子女相继病亡夭折,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如今归隐田园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或许也没几年好活了,离开这尘世对老朽而言其实也是一种解脱。”

接着话题一转,叶绍袁继续道:“不过你以举人之身做官终究不是入仕的主流,吏部大挑时举人大多很难补上职缺,若侥幸补上,或是微末小官,或是外放偏远贫穷之地,且今后升迁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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