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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猴子在段博彦怀中甚是安分,不断抓耳挠腮,一副讨巧卖乖的小人得志样子。陆显想,这野猴子怎么被段夫子收伏了吗?居然没有之前那龇牙咧嘴的派头了。段博彦抱着这猴头,倒是一脸怜惜之意。

猴子见着陆望,露出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样,吱吱叫唤了两声,便举着爪子合在一起,俨然是双手抱拳,向陆望拜了俩拜。陆望噗嗤一笑,说,“这小猴子很通人情呢。”猴头又转头望向段夫子,指着陆望示意。

这也是奇了,段夫子居然似乎与这泼猴通了心意,微微一笑,和蔼地对陆望说,“是你救了媚娘吧?”什么?媚。。媚娘?是这浑身黑毛的大马猴吗?众人都呆住。段博彦看见众人的颜色神情,便解释说,“这是老夫收养的野猴子,拙荆见它虽然粗野,但性通人情,更懂知恩图报,常拿些野果来看我老夫妻两,如儿童心性,便取名媚娘。”

众人方才了悟,原来还是段夫子家的猴子。难怪跟着一代鸿儒亲近久了,居然沐猴而冠,学会拱手抱拳了。这真可说是“禽兽而知礼了”。陆望巴了巴小嘴,抬起头对段博彦说,“段夫子爷爷,您可别关着媚娘。这样它就见不到妈妈了。”

陆显听了这傻话,哭笑不得,忙说道,“你这痴儿,段夫子仁人之心,及于鸟兽。怎么会关着它呢?你看它不是来去自如,一定是常常来往于山林中的。”

段博彦倒是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劣徒别给我戴高帽了。倒是你这孩儿有趣,爱物之心及于鸟兽,尊亲之意推己于人,发于肺腑,出于天性,暗合圣人大道,又直率敢言,比你可爱多了!”

陆显忙低头笑道,“是,是,夫子教诲的是。学生在官场浸淫过久,遭染污之处甚多。只是愿犬子能有幸从夫子受教圣人之道,才能在今后一直保持本心,不重蹈我的覆辙。”段博彦听得此言,抚须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那皇帝怎么肯你让你来见我老头子?”

陆显急忙解释说,“学生四赴沧州,皆是蒙陛下恩准。陛下对夫子亦是尊敬有加。当年恐是有小人挑唆,才使夫子误信陛下有意驱夫子出京。”段博彦冷笑一声,“当年的事也罢了。老朽在京收徒讲学,年深日久,早愿返回故林。如今是得偿所愿了。”说罢看了陆望一眼,说,“你们父子进来说吧。”便自顾自转身,仍旧抱着猴子进了院子。

陆宽忙令随从退下,陆显便带着陆望进了院落。只见院子里种着几株槐树,树旁搭着一个葡萄架,旁边搁着一个青石板搭成的简易石桌,几张形状古朴的石凳随意地摆放着。屋旁左边种着一畦青菜,右边种着一些药材。

那猴子趴在段博彦的肩上,对着陆望挤眉弄眼,促狭极了。陆望也吃吃地笑。进的屋来,段博彦在一条长案边坐下,岸上堆着几本书籍。陆显站立在门旁,尚未敢就座。一个布衣荆钗的老妇推门进屋,猴子哧的一声窜到老妇的怀里。

老妇爱怜地拍拍猴子的毛茸茸的背,轻声哄道,“媚娘啊,多亏有人给你疗伤啊。”说罢笑着对陆显说,“小显,你还站着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老段的臭脾气。快坐下吧。”陆显恭敬地说,“谢师娘。”便拉着陆望,在旁边一溜椅子中随意坐下。

段夫人把陆望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叹道,“好一个人物!”便瞟了一眼段博彦说,“这可是徒孙来看你,别再拿架子了!你不见小显,我见。这小望儿更是招人疼!”段博彦也不回嘴,说道,“你先带媚娘去厨房找点吃的吧。”段夫人会意,便抱着那猴子出去了。

段博彦沉声说,“你知道我五年前关闭西岭书院后,便不再收徒。你这孩儿我看资质甚佳,是可造之材。然而京中文人甚多,何必来找我这老朽废弃之人呢?刘家的这个老三作了皇帝,却不是心胸宽大之徒,富贵心重,百姓心淡。他眼眶里瞧得见的,是他刘家那一亩三分地。我看他未必能治理得好天下,你家已然三代富贵,又何必卑躬屈膝位列朝班,做这没有滋味的吏部尚书呢!”

陆显叹了口气,说道,“知我者,恩师也。老师应该知道,我并无贪图富贵之心。就是贪图富贵,也大可做个富贵闲人,不管朝中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世人皆道吏部尚书权柄甚重,一言一行牵动天下官吏的升迁调职。可这吏部尚书,是刘家的尚书,我真正做得了主的,又有多少呢?一言定兴废,对那些中层以下官吏尚可说得,对朝中高官,那是言过其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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