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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博彦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趟这趟浑水呢?”陆显说,“我不趟浑水,会有更黑的人去蹚浑水,水会更加浑浊,更加黑不见底。即使以一己之力令水不那么浊,也值得我赴汤蹈火。”段博彦沉声半晌,缓缓说,“往日竟是我不知你的心了。”陆显激动地说,“老师千万不可如此说。此事不可对人言,我亦未曾宣之于口。将来的事,且看罢。世人知我,不知,我都毫无遗憾。虽千万人,吾往矣。”

段博彦点头,二人相对默然而坐。陆望看看父亲,再看看段夫子,也安静地坐着。屋内的空气非常安静。书架旁的博山炉散发出缕缕烟雾,与若有若无的游丝缠绕在一起。阳光从木格窗棂间懒散无力地射进来,让这烟尘看似一阵白雾,在无言的沉默中游荡。

许久,段博彦开口问道,“你对这孩儿是怎么打算呢?”陆显低头答道,“京中多禄蠹之徒,就是学问再多又有何用!我不愿我的孩儿成为一个装着败絮的金玉皮袋!老师学贯古今,更是志虑忠纯,望儿如能师从夫子,是陆门之幸!”

段博彦一拍掌,说道,“好,老夫就收下这个望儿小徒儿。”陆望眼睛都瞪圆了,摇着陆显的大腿,问道,“爹,段爷爷要收我了?”陆显微笑着看着段博彦。段博彦哈哈大笑说,“小望儿,到段爷爷这儿来。”

陆望乖乖地走过去,靠在段博彦的大腿旁。段博彦摩挲着陆望的脖颈,欣喜地说,“此儿大有意趣。老夫得此佳徒,也是可喜之事。”陆望机灵地跪在段博彦身前,咚咚咚地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口里说道,“学生陆望拜见老师。”陆显欣慰地点头,段博彦起身,把陆望扶起,搂着他说,“小望儿,今后可别辜负了你父亲对你的一片苦心啊!为师会好好教导你,也不负我与小显一场师徒之义。”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段夫人推门而进,猴媚娘正挂在她身上。段夫人拊掌笑说,“好了,好了,我就知道望儿会被你这老头子领进门的。只是从此之后,望儿可不能跟小显一样叫我师娘啊。”段博彦问,“那叫什么?”段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望儿得叫你这老头子师公,小显叫我师娘,望儿自然叫我师奶奶了。”

陆显笑说,“好得很。这小子得让师娘以后多费心替我管管了。”段夫人有些疑惑,问,“陆夫人已经不在了?”陆显有些黯然,说道,“望儿出生后不久,她就过世了。”段夫人叹口气,把陆望一把搂在怀里,对这小孩儿更多了份怜惜。

段博彦怕段夫人又勾起陆显的伤心往事,便有意排解,说道,“过去的事别再提了。这望儿可曾取字?”陆显答道,“正想跟老师请一个字。望儿出生以来,还未取字,想着等正式开蒙后,再请老师赐一个字。”段夫人忙说,“老头子,那就给小望儿取一个响亮的字吧。也得称得上这个人才好。”

段博彦捻着须,闭目沉吟了一番,缓缓说道,“这孩儿意气磊落,大异常人,希望他将来能有一番作为,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而不只是享受这家传的富贵。”俄而睁开双眼,说道,“就取字仲连吧。”陆显听了,不免击节赞叹,起身离座,向段博彦深深作了一揖。陆望叫道,“好啊好啊,仲连仲连,听起来很好呢。是与白莲一样开在池塘里的吗?”

段氏夫妇与陆显听了,不禁捧腹大笑。那猴媚娘见三人笑得开心,便也乐得张开大嘴,哧溜一声从段夫人肩上窜下来,挨在陆望身边,两手一张一合,也鼓起掌来。陆望乐呵呵地说,“师公的学问真是高呢,连猴媚娘听了我的字,都鼓掌说好呢。”

陆显笑着摇摇头,对段博彦说,“皇帝有旨意,令老师在学生府中教授,不可出外讲学收徒。老师意下如何?”段博彦笑说,“这你还用问我?我早已归隐林下,不愿再入世。为了望儿,且去京中走一遭吧。老朽只专心授业,闲时治学,不但不愿再出外讲学收徒,连这府中一应人情来往,今后也请免了。只当是另一种隐居吧。”陆显深以为然,说,“谢老师体谅。”

段博彦说,“这也罢了。”便向陆望说,“望儿,你过来。”陆望欢天喜地地奔过去,段博彦郑重地对他说,“为师今日收你为门生,送你一副字为见面礼。今日你不懂,以后终有一天会明白。”说罢,提笔展纸,挥毫泼墨,写了一个条幅。

陆显接过一看,写的是,“学之道,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看罢,陆显郑重把条幅交给陆望,说道,“望儿,好好收着,这是师门之训,也是你的使命。”陆望小心翼翼地接过,似懂非懂地说,“望儿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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