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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监丞听孟韶提到何秀才,心中一惊,可一看孟韶吓得那样子,立时就觉得自个儿多心了。  他一个少不知事的学子,必是被吓坏了,才随口乱说的。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他与崔司业一句都没提那个死了的何秀才。  所以,也不可能是侯明跟孟韶说的。    再说了,那件案子也早结了,他有什么可怕的?    陈监丞心里定了,就想着用何秀才的死来吓吓孟韶。瞧他这战战兢兢的,胆怯的小模样,吓一吓,立马就会就范了。      如此想着,陈监丞又老神在在地坐回了椅子上,笑容“慈和”地说道:“怎么会?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夫子,怎会逼自己的学生去死?不过……”    陈监丞故意拉长了声音,双目觑着孟韶,却是不往下说了。  孟韶一副疑惑样:“不过什么?”  陈监丞拿起一支笔来,在空中虚虚画了一个叉:“每个学生结业,都要有本官的签字,你说,你要是不答应,以后会怎样?”    呵呵,还真是无耻!  孟韶心里恶心之极,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胆小懵懂的样子,将他往何秀才身上引。  “可是,何秀才不是已经跟了夫子了吗?怎么还会……”    “哼,那是他不会伺候,扭扭捏捏地,就只知道哭。让他做个什么动作,也都不愿意。”陈监丞不怀好意地看着孟韶,“不过,你不必担心,只要你听话,好好伺候爷,有的是你的好处。”    侯明早偷偷地潜在了窗下,听他说的不堪入耳,正要冲进去,就听孟韶问道:“你,你就不怕上边怪罪下来,会丢官罢职吗?”  侯明脚步又顿住了。    莫侍卫扮做小厮潜在书院,虽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知道书院里的不少官员,包括监丞、司业、祭酒全都跟城外的五君观有勾连,他们贪墨的银子也大多送入了五君观。    只是,侯明觉得单凭一个五君观,不可能让书院里的官员都听其命令。这里面的事情没这么简单,五君观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人物支持。    要是孟韶能从陈监丞嘴里套出些话来就好了。     就听陈监丞语气狂妄道:“哈哈,本官有什么怕的?何秀才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告了御状又怎样?难道皇上还会亲自来查?至于别的人来……”  陈监丞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却是不肯再说什么了。    孟韶有些着急,面上却装做不解道:“可是,那个五经博士不是已经被抓走了吗?你,你要是再逼我,小心也被抓走。”    “他?”陈监丞嗤笑一声,“谁叫他不听本官的话。”    陈监丞露出一副你懂的的眼神。    孟韶有些愣神,那个五经博士果然是被顶包了吗?真正逼死何秀才的人就是面前的陈监丞?    谁想孟韶这一愣神,陈监丞就以为他被吓住了。他得意地一勾嘴角,悄悄走到孟韶身旁,一伸手就去搂他。  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着:“小心肝,乖,让爷好好疼一疼。”    孟韶吓得激灵一下,闪身跳到了一旁。见陈监丞还要往自己身上扑,一急之下,举起手中的食盒,砸向了陈监丞的脑袋。    陈监丞的身手倒还灵活,闪身避了过去。只是他没想到孟韶竟然敢打他,立时大怒,伸手抓了桌案上的砚台,就朝孟韶砸来。  孟韶拉过身边的椅子一挡,一转身,飞快地跑出了屋。    侯明在外面听着,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手里拿了一把扫地的大扫帚,等孟韶一跑了出来,就举了起来,横在了门前。      陈监丞跟在孟韶后面,一时收脚不及,一下子绊倒在地。  摔了一个狗啃泥。    门前铺了青砖,陈监丞没啃到泥,倒是把嘴唇磕破了,鼻子也出了血,就连两个大门牙,都磕得松动了。    不等陈监丞开口,侯明就赶紧将扫帚扔到了一边,伸手假装去扶陈监丞,嘴里说着:“哎呀,夫子您跑这么快做什么?学生正要替您打扫院子呢,不成想,倒绊到您了。”    侯明看似是扶陈监丞,其实手上用力,又推了他一把。陈监丞还没站起来,就又倒在了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    看着陈监丞的狼狈样儿,孟韶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就听侯明故作惊讶道:“哎呀,夫子这是做什么?是嫌弃学生扶得不好吗?要不,学生到外面找其他师兄来扶您?”    陈监丞狠狠地瞪了侯明一眼,扶着一旁的树慢慢爬了起来。只觉浑身上下哪儿都疼,看向侯明的眼神就如冰刀子一般:“你们俩给我等着!到时候谁都甭想结业!”    侯明神情看似惶恐,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儿也不惶恐:“陈夫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学生不过是不小心绊倒了您,您就要公报私仇,断了学生的前程?陈夫子,这书院可并非你一手遮天,还有祭酒大人,还有司业大人。”    孟韶也站在一旁道:“对,我们可以去告你!”    “呵呵,”陈监丞冷笑,“随你们,本官还正想治你们个不敬师长之罪呢。你们去告啊,看他们相信谁?”    “既如此,学生们先告退了。”侯明朝孟韶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撤。  不成想陈监丞气极,突然拿起了地上的扫帚,不敢打侯明,却猛地朝孟韶身上拍去。    眼看孟韶愣在那儿,扫帚就要打在他身上了,侯明一把牵住了他的手:“快走!”    陈监丞举着扫帚,一瘸一拐地追着:“别跑,有胆子你们别跑!”    两人自然不理他,只管牵了手飞快地跑着,不一会儿,就将他远远地甩了个没影。    这一带是夫子及官吏们办事的地方,因下了学,大家都回了家,所以并没有什么人。  孟韶跑得气喘吁吁,见前面有一个小亭子,就想停下来休息一下。    她看向侯明,手一动,刚要说话,就被侯明猛地一下甩开了,好像她的手是火碳一般。  孟韶略有些尴尬,更多的则是担心。侯明很讨厌断袖,不会因此而不理她吧?    侯明却是站在那儿,俊脸微微泛红。先时他只顾着跑了,竟然牵了孟韶的手!  回想起刚才的手感,小小的,柔若无骨,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像男人的手。    侯明也不知是在厌恶,还是在回味,脸越发红了。    两人刚刚跑了这么久,脸都有些红,孟韶并没有察觉侯明的不对劲儿。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们真的要去祭酒大人那里告陈监丞吗?你说,陈监丞会不会罚我们啊?”    不敬师长的话,是要打二十个手板,然后再罚跪在学堂门口抄书的。  孟韶有些怕。她已经够衰了,不想再叫人指指点点了。    侯明看了孟韶一眼,只见他双眼似是会说话一般,一眨一眨的,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一副小可怜的样儿。  侯明忍不住想要抚抚他的头。    不过他忍住了,语气却是放柔和了许多:“你放心,只要我们不去告他,他也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的。毕竟这事是他不对。他也是想息事宁人的,刚才不过是吓唬我们罢了。”    “哦。”孟韶应道。其实她也不太相信,陈监丞会无耻到倒打一耙的地步。    孟韶抬头,西边的落日已沉了下去,只留了一片红红的晚霞。她突然想起清绮还在书院门外,等着她送食盒,急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哎呀,我的食盒落在陈监丞屋里了!”    侯明瞥了孟韶一眼,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惊一乍的?  见他似是急得不行,不由说道:“我弟弟在书院洒扫,正好负责陈尚南的院子。明日叫他给你拿回来就是了。”    “那好!在下先谢过侯公子了。”孟韶匆匆冲侯明拱了拱手,赶忙去了书院门口。  清绮果然等得急了,一直抻着脖子往里看。    孟韶跟她说自己有事儿给忘了,又与她约好了明日再来取。  第二日,侯明果然将食盒给孟韶拿了回来。  后来,也果如侯明所说,陈监丞并没有找他们俩的麻烦。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去,很快又一次休沐时间到了。  孟韶准备趁这次休沐,去淘换些什么东西,送给侯明。    之前她借着请教功课的幌子,找过侯明一回。他虽然没再赶她出去,却也不甚热情。  孟韶怕他烦,也没敢多打扰他。    孟韶能想到的,接近侯明的法子也就是送东西了。只是吃食不能带了,其他的……她还没想出送什么。    休沐那天,她一大早就出了门,在街上逛了好几圈,走得腿都疼了。  倒是没白逛,叫她打听到这一阵子一本叫《汝水集》的书很受追捧。据说是前世大儒汝水先生的大作,由他的弟子们整理而成的。梅山书斋刊印出来后,一直供不应求。    孟韶排了整整半天队,才买到了一本,又买了几刀好纸,一支笔,想着一并送与侯明。  由头她也想好了,就是感谢他这一次在陈监丞那里的相救之恩。    孟韶兴冲冲地抱着书回了书院,想着自己与侯明的关系也算好转了,至少他不再赶紧自己出去了。这一次再送了书,还能与他讨论一下书中所写。岂不是又近一步?    谁知一进课堂,就发现宋怀瑜竟然回来上课了。  孟韶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手里的书和纸。倒好像自己要背着他偷.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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