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娘从朱氏的屋里出来后,一直眉头紧锁,小菊跟在后面,咬了咬红唇,偷偷打量了面含担忧的谢元娘几眼,终是忍不住关心道:“小姐,您没事吧。” 谢元娘会定时去藏鸦院看看朱氏,今天陡然发现朱氏的身体比以前似乎更差了,整个人隐隐瘦了一圈,事后她问了许妈妈,才知道她最近的食欲不好,吃不了多少。 她留下来,伺候她,亲眼见她吃下一碗饭后才肯离开,出了藏鸦院,她的脸色就一直不好。 她心事重重,根本没在意小菊在说些什么,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你去帮我找罗四。” 小菊一愣,继而认真地看她两眼,迟疑地问道:“不需要我帮忙带什么话给他吗?” “不用了。”谢元娘的语气一直很淡,她有心事,没去管小菊怎么想,说完这句话她就走开了。 小菊留在原地,眉头轻蹙,欲言又止,几次三番想叫住她又不敢,直到谢元娘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后,才跺着脚离开。 一刻钟后,小菊出现在谢元娘屋外,此刻她手里多了一封信,她看看信,又看看门,最终心一横,把门打开,进了屋内,她赶紧把门带上,又关上窗,放下帘子。 小心翼翼地走到谢元娘身边后,有点不情愿地拿出信封递过去。 谢元娘没有注意到她这一点,下意识地去拿信封,却见小菊的手一缩,重新退回去。这下,谢元娘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了,抬起头奇怪地看着她。 小菊的心一颤,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谢元娘脸色一冷,“你这是做什么?” 小菊委屈地道:“小姐,您和罗四,究竟是……就算他再好,您也不能……怎么可以,老夫人不会同意了。” 谢元娘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很不解地看着小菊,她似乎快哭了,再看看她快垂到地下的头,手里紧紧捏住的信,忽然一笑,她总算知道原因了。 她哭笑不得,“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封信是李掌柜让罗四交给我的。” 小菊的脸一红,听到信不是罗四的,松口气的同时心又提起来了,“可是小姐,李掌柜他,那也不行。” “不行什么?”谢元娘从她手里抽回信,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她就知道,是小菊胡思乱想想多了,“信里面提到的是那个孩子近期的表现,是我让李掌柜好好观察他并向我汇报的,你的意思是我多此一举?” 这下轮到小菊愣住了,她还以为罗四和谢元娘之间……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想明白后又为她刚才的反应感到愧疚,是她想多了,小姐和罗四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谢元娘说完后,便把信掏出来看,不管小菊怎么想,她都不打算再解释了。 “小姐是要李掌柜注意那个孩子的一举一动?那个孩子有问题吗?”小菊小心翼翼地问。 “防人之心不可无。”说话间,谢元娘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将信放到信封里,交给小菊,“让罗四带给李掌柜。” 小菊会意,正想出去,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敲门声伴随着翡翠刻意压低的声音,“小菊姐姐。” 小菊下意识看向谢元娘,见谢元娘点头,她才退出去。 翡翠的神色看起来有点兴奋,小菊不禁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什么事值得这么高兴?” 翡翠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嘀咕两句,只见小菊眼睛一亮,大大夸奖了翡翠一番,随后跑进去将此事告诉谢元娘:“小姐,若云的家人已经在老夫人那里了,现在正在告二姨娘草菅人命。” 终于来了。仿佛一切都在谢元娘的意料之中,她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喜,只是淡淡的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当初谢元娘在信里明明白白地交代了若云回到家后应该做的事。账是一定要向二姨娘讨的,关键是怎么讨回,以平常的方法肯定不行,一定会被二姨娘的人拦在外面,连门都进不了。 从十年前老太爷因祸去世后,老夫人唯恐自己的儿子在外遭遇到祸事,为了挡灾,每天都有布施的习惯,而布施的人自然是老夫人的亲信,也就是秋妈妈。若云的家人就是在秋妈妈布施的时候碰到的,以秋妈妈的性格,听了若云家人的遭遇,不把人送到老夫人面前才怪。 果然,谢元娘去到品茗院时,满院子都是压抑的,丫鬟们在院子里不敢打扰,屋里的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屋里中央大站着一男一女,年纪约摸三十左右,头垂得低低的,女的在掩面而泣,男的在一旁抚慰,想必他们就是若云的父母了。 二姨娘和谢婉香谢月坐在老夫人下首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拿眼去偷偷瞧着老夫人,谢元娘进去后,二姨娘立即向她露出个忧心的眼神,谢元娘立即恰到好处地表现处不解,把二姨娘急得团团转。 谢元娘看在眼里,冷笑一声,随即动作利落地向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看到自己疼爱的孙女,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谢月妒忌得快发疯了,老夫人身边位置的远近可是表示着坐着的人在她心里占有多大的分量,是多少人眼巴巴地想凑过去的。 谢元娘能轻而易举地坐到那里,谢月不妒忌才怪。 看这场面,恐怕要兴师动众,二姨娘要倒霉了。谢元娘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奶奶,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么大阵仗?”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拿眼斜睨了下二姨娘,“这个你就要问问她了,二姨娘,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元娘皱眉,“二姨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做了让奶奶不高兴了?” 闻言,二姨娘再也坐不住了,猛的站起来,一下子变得无比惊悸,惊呼道:“老夫人,自从夫人把宅里的事务都交由我后,奴婢便一直尽心打理好一切,从不敢怠慢,谢府也一向和平,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请老夫人一定要为我做主。” 谢月知道老夫人一直很注重家宅的安宁,此事既可化小,也可化大,便跑到老夫人面前跪下,“奶奶明查,二姨娘一向与人为善,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老夫人。”若云的母亲林氏也不甘落后,掩面而泣顿时了大哭,“前几天收到谢府的消息,说我的女儿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导致失足掉进水里淹死了,可她一向听话,没有主人的允许怎可能私自去那种地方,一定是有人害死了她,您可要为我们做主。” 她声声凄厉,句句控诉,让人忍不住动容。二姨娘已经快咬碎一口银牙了,她从来没有派人去告诉若云的父母说她出事的事,到底是谁在背后绊她一脚? 这个时候的二姨娘,根本没有想过是谢元娘搞的鬼,出了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三姨娘,但她行事向来隐秘,不可能被其他人知道,那么那个人,到底是怎么知晓的?而那个人,是否知道了她和谢月说的话。想到这里,她微微变了脸色。 二姨娘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林家嫂子,你可千万不要胡说,若云死了,我也替你难过,我相信你的丧女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一时说错话也是在情理之中,我并不怪你,但是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我是万万不会承认的。” 二姨娘也不是吃素的,三两句话就让人以为林氏是因为丧女之痛才导致神智不清,才会胡说八道的。 这时,谢婉香站出来,她先向谢老夫人行礼,再向林氏夫妇解释,“奶奶,若云是我院子里的婢女,其实二姨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曾经因为若云做错事而责骂过她,因此她才会一时想不开跑到那个地方去的。事后我才发现不对,可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是我的错,害了一条人命,请奶奶责罚。” 说着,她盈盈拜倒,表情哀凄,她跪着的模样楚楚可怜,浑身散发着哀伤的气息,长长的刘海遮住她的眼睛,使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其他人俱是一怔,二姨娘最先反应过来,她先是恼怒谢婉香的自作主张,再一想,觉得她的话也是对自己有帮助。这才一起跪在她旁边,“老夫人,当日的情形正如三小姐所说,三小姐待人一向温和,她说的话,您总该相信吧。” 谢元娘从头到尾都在旁观,把下面的人的反应全部都看在眼里,这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谢婉香的心思,比二姨娘还要深,只苦于现在年纪尚浅,倘若日后加以调教,只怕会是一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谢老夫人紧紧地盯着谢婉香,眉毛挑得老高,二姨娘的话她可以不信,但是谢婉香好歹是她的亲孙女,虽在她心里的地位不如谢元娘,可谢婉香的表现全都被她看在眼里的,她也不相信那小丫鬟的死会和她有关。 谢元娘叹息,谢婉香才是高手,三两句话就能让老夫人动容,这样下去,此事就会不了了之,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想到这,她突然道:“姨娘可有叫人去打捞尸体?倘若有尸体在,让人检查一番,不就清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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