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尸体上有勒痕,真的要打捞起来,不就暴露了吗?那天叫人勒死若云后,她也曾派人去荷塘看看,却不曾见过尸体,当时她想着,人死了也就死了,捞上来又有何用,再泡一段时间,尸体腐烂了,或者被鱼吃了,以后就死无对证了。是以,她没去深究尸体为何没浮上来的原因,反正之前类似的事情也不少,从来没被揭开过,便有恃无恐了。 而现在,听了谢元娘的话,她不禁感到一丝紧张,万一尸体还在,万一查到了什么,她不就有嘴也说不清了? 反观谢婉香,她比二姨娘镇定多了,泡了那么多天的水,即使尸体上有勒痕什么的,也就辨不大清了。死无对证,她们又能对她怎么样。 林氏夫妇则哭得更加厉害,“老夫人,请您派人去打捞我女儿的尸体,她一个人在那里,一定会很害怕的。” 谢月的背后隐隐渗出了一层汗,那尸体已经泡得不成样了,还要打捞?指不定会可怕成什么样子,到底是闺中女子,谢月只要一想到这些,胃里就一阵难受。 谢老夫人的眉头挤压成深深的川字,一直把尸体扔在那里,不但会让宅子阴气太重,而且无法向林氏夫妇交代。如今的情形,是不得不去了,最终,老夫人沉声道:“秋妈妈,你带几个仆人过去,务必把尸体找到。” 谢元娘坐在旁边,连发丝都没能乱上一分,在众人眼巴巴地想知道结果时,她却浑不在意,尸体一定是没有的,她只想借此打压二姨娘的势力,使她在众人眼里的形象不复之前。至于尸体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失踪,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家哪还要花费心思去求证。 就算二姨娘和谢月谢婉香事后会查,怕也是查不到结果,她谢元娘既然想做的事,就不会留下证据,就让她们去费劲心思猜疑吧。 秋妈妈带人过去后,屋里的人在这里都没有了心情讲话,每个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一时间,屋里寂静得呼吸可闻。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秋妈妈才带着人回来,她站到屋里中间,对谢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没找到尸体。” 众人一怔,林氏夫妇惊呼道:“怎么可能,我的女儿呢?” 秋妈妈摇摇头,“整个荷塘都捞遍了,什么也没找到。” 林氏还是不肯相信,失声痛哭道:“一定是被荷塘里的鱼虾吃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二姨娘一怔过后,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谢婉香则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月之前怕说错话坏了大事一直忍着不说话,听到秋妈妈说找不到尸体后,认为死无对证没什么好害怕的,再怎么查也查不到她们身上,于是忍不住嘲讽道:“乡下的人收入少,想利用女儿来捞点钱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用这种方法未免太过于恶劣了,这些话人人都会说,关键是你要拿出证据来,真是一群没教养的。” 谢老夫人重重拍打桌面,怒道:“你这丫头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 “对,你们真够没教养……”话没说完,谢月猛然顿住,目光投向谢老夫人,发现谢老夫人正面色铁青地瞪着她,马上意识到刚才的话是在说她的,顿时面色涨红,颤着声音不可置信地道:“奶奶,您是在说我?” 谢老夫人的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被气得不清,她用手指着二姨娘,“这就是你的远亲侄女?你就是这样教导她的,好歹也是谢府的小姐,一个小姐竟然口出脏话,真真是好样的。” 谢元娘马上为谢老夫人顺气,劝慰道:“奶奶别气,二妹妹是无心之过,一时口误。” “一时口误?”谢老夫人冷哼一声,“我看未必,有什么样的人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这句话说重了,连带二姨娘一起骂上。 谢老夫人一直不喜欢她,二姨娘是知道的,但是像这样当着一屋子的丫鬟不给她面子的,还是头一回。她脸皮再厚,也会下不了台,几乎是一瞬间,她面色涌上一阵血红,二姨娘竭力辩解:“老夫人,您怎可以这样说,难道别人可以污蔑我我们就不可以说两句?月儿是说得过分了些,但她是年轻不懂事,即使她不是您的亲孙女,好歹也是谢家的一份子。而我,您就算不看在我日日为谢家操劳的份上,也要想想我含辛茹苦为谢家生下二少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想到谢祖,谢老夫人的心情好了一点,谢祖虽然不如谢运优秀,好歹富有文采,读书也认真,她也是很为他骄傲的。再看看二姨娘,觉得自己对她是有点过了,再怎么着也是谢祖的生母。谢祖虽然在外,但也要顾及他的面子。 最终,谢老夫人有点不耐烦地挥手,“好了,这事闹到这里就结束了,以后谁都不许提起。林氏夫妇,你们痛失亲人这点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尸体未找到,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希望你们能到此为止。” 林氏夫妇不甘心,却也不敢怎么样,说到底他们的女儿并不是真的死,为了替女儿争回一口气才来这一趟的。谢老夫人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分,点着头,互相搀扶着,随着丫鬟下去。 “二姨娘。”谢老夫人转头看向二姨娘和谢月,肃然道:“最后这事虽然无法证明若云是失足落水的,可也无法证明她不是被人所杀。在你的打理下,谢府出现了这样的事,本身就是你的责任,说明你已经无法再打理谢府的一切,所以,宅子里的事,还是交到别人手里。” 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利,二姨娘怎肯就此放出去,便宜了别人。她膝行到谢老夫人面前,凄然道:“老夫人,奴婢知错了,请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奴婢以后一定会打理好宅子里的事,还望您不要……” 这就是不肯放掉手里权利的事了。谢老夫人的声音陡然一提,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声道:“二姨娘,你最好记住你的身份,轮身份,你根本没权利打理谢府的事,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二姨娘的脸一下子苍白无比。 谢月咬紧嘴唇,手里的锦帕被她揉成皱巴巴的一团,她恨,她不甘心。 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谢元娘开了口:“奶奶,二姨娘说得对,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她以前恪尽职守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谢老夫人无奈地看她一眼,“你这孩子,哪有这么容易就放过别人的,有错就罚,这是谢府的规矩,你怎么忘了。” 谢元娘垂下眼睛,淡淡地笑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奶奶不妨给她一次机会试试,倘若再犯错,连同这一次的一并处罚,岂不是更好。” 此事顶多只能让二姨娘失了面子,丢了打理谢家的权利,如此轻的惩罚,谢元娘怎肯真的去成全她。倘若真的恨极了一个人,只让她死都是轻的,让她失去她所珍视的一切,让她尝尝绝望到丧失了求生意志的感受才是谢元娘想做的。 折腾了许久,又是上了年纪,谢老夫人的身体再好也会吃不消。她突然觉得很乏,摆摆手,“就依你,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罚,二姨娘就罚半年的月钱,至于谢月,言语不当,从今天开始,禁足怜香院,什么时候把女戒抄了一百遍才能出来,还有婉香,若云是你院子里的丫鬟,你难辞其咎,罚一个月月钱。就这样,都散了吧。” 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三人应了“是”后,就退出去。 二姨娘在长亭里等她,谢元娘今天一身荷耦色长群,走起路来裙子上的百合花随风摇曳,仿佛是在翩翩起舞。她叫退了身边跟着的人,亭子里,就只剩她和二姨娘两个人。 二姨娘感激地向她福了福,道:“今天谢谢大小姐替奴婢解围。” 长亭是为了给主子们休息的,早在谢元娘来这之前,丫鬟们就已经备好了茶水。谢元娘就着中间的石椅子坐下,啐了一口热茶,才慢悠悠地道:“二姨娘不必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帮了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前面的话还能明白,后面的二姨娘就表示不懂了她不由得问道:“怎么说?大小姐的话好深奥,奴婢听不懂。” 谢元娘笑得意味深长,“姨娘不必着急,以后你就会懂的。”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谢元娘笑着转移了话题,“二妹妹还好吧,她今天的脸色不大好,我看着挺担心的。唉,她也太不小心了,明知道奶奶的心情不好还要说出那样的话,奶奶一向是最注重言行举止的,她这样,奶奶不生气才怪。” 二姨娘简直是有苦难言,老夫人原本就看她不顺眼,今天一下子把怒气发到她身上,她却只能把落牙齿将血水往肚子里吞,别提多憋屈。 二姨娘道:“老夫人从来都不喜欢我和月儿,还望大小姐能在老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 谢元娘悠悠道:“你就算不说我也会这么做,待过几天奶奶的气消了,我再和她说说,至于这两天,还请姨娘多看着二妹妹,别让她又出了什么事,惹得奶奶不高兴。” 谢元娘在这里和二姨娘说着话,另一边,林氏夫妇已经在罗四的护送下安全地离开了谢府。 他们离开的方向自然不是老家原本的方向,那里已经不安全了,二姨娘指不定会派人去探下究竟,而后再悄悄将人杀死灭口。为了安全起见,谢元娘让他们一家子搬到别的地方,他们身上除了有谢元娘给的,还有谢老夫人吩咐秋妈妈给的银子,一家人度过下半生是没问题的了。 而二姨娘为了不再惹事,此时恐怕没多大的精力去管若云的事,这让他们逃走提供了很大的方便,等她想起来,早就不见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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