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比赛

周三晚上，明成广场人山人海。　　汹涌的人潮和各种荧光灯牌几乎要把整个明成广场覆盖，连往日跳广场舞的大妈们都败下阵来，整个明成广场上只有黑压压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嘴里出现频率最高的无非三个词“Word\'s End”、“KPS”和“Win”，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明成广场突然变成了英语角，谁能想到这是一个电竞游戏表演赛开场前的半小时呢。　　　　本来就是来凑人数的双笙并没有特别打扮，荷叶边滚袖的白T恤配上七分牛仔裤，简单清爽地站在喷泉旁，一手扯着背包带子，微微低着眉眼看手机，屏幕的白光照亮一张淡雅的面容。　　　“我都跟你说了，我们家双笙这种面相不愁嫁不出去。”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双笙闻声抬头，果然是傅晓慧搭着钱宓嘻嘻哈哈地走了过来。　　　　少见双笙的便服，两个女孩对着她啧啧称奇了一番，说得双笙脸上一阵红。　　她也是正常人吧，不可能天天穿校服啊。　　　　　明成广场两边都是高楼大厦，五花八门的电子屏和霓虹夜景，包围着中间这一大片毫无遮挡的星空。熙熙攘攘的人流让双笙对这个夜晚的世界充满了新奇感，以往她习惯了宅在家里，少有能接触到这种生活的时候。　　“还有二十分钟，先进场吧。”钱宓看了下手机，对她们说道。　　“啊，等等。”双笙叫住她们，目光向身后的人群搜索了一番，奇怪，怎么那么久？　　　　傅晓慧凑过来跟着她往那边探了探：“怎么啦？你在等人？”　　五米距离应该不难找啊。　　　　右肩突然被人拍了下，双笙跟着回头，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了面前的光线。　　“没有茉香，只有原味的。”冰凉的奶茶触及她的脸颊，双笙正好对上他恶作剧的幼稚笑容。　　长发半散着，几缕黑发用赤绳扎成一个髻松散堆在脑后，配上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恰好中和了那双桃花眼的妖邪神态，即使双笙努力把他往普通里打扮，赤霄这个样子，依然像是误入粉丝堆的偶像明星。　　　　她已经看到周围有女生掏出手机对他拍照了。　　对此她的感想是——现在手机夜拍这么厉害吗？　　　　双笙顺手拿走他递来的奶茶：“你自己的买了？”　　“嗯。”他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杯乌龙茶。　　　　“哇哇哇——”身边乍起两声惊呼，双笙忍不住伸指堵了堵耳朵，什么情况，踩到尾巴了？　　“你你你你你——”傅晓慧已经连话都不会说了：“你男男男男男……男朋友？嗷……疼！”就连她旁边的钱宓都瞠目结舌地盯着赤霄，甚至不可置信的扭了傅晓慧的手臂一下。　　　　赤霄挑了挑眉：“男朋友？”随即是颠倒众生的轻挑笑容。　　“不是啦。”小伙伴的夸张反应让双笙禁不住瞥了他一眼，又匆匆摆手轻笑了声：“你们想多了，亲戚……”又补了一句：“远房亲戚。”　　看两个小伙伴依然怔楞在原地没有反应，双笙思考了下自己漏了什么，继而才想起来：“哦对了，他叫赤霄，这是傅晓慧……这是钱宓……我同学。”从来没给人做过介绍，显然生涩得很。　　　　“赤霄？我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钱宓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　　双笙暗地里捏了捏赤霄的手臂，挤出气声道：“打招呼。”　　赤霄吃痛地轻呼了声，来现代这么久，他还从来没跟人正经打过招呼，要知道他招呼的方式一贯都是见血的。　　　　现代人怎么打招呼来着？　　赤霄犹豫了下，伸出手：“你们好。”　　好烦。　　　　下一秒两只女孩的手同时握了上去。　　“你好——！”“你好我是傅晓慧！”　　傅晓慧和钱宓尴尬地对视了一秒，又讪讪地放开。　　两人偷偷把手藏到了身后，一副打定主意“今晚不洗手了”的样子。　　　　唉，出息。　　双笙拉过两人：“再不走，比赛要开场了。”　　一路上因为赤霄的关系，双笙顿时有种大人物出游的感受，只要注意到她们的人都会忍不住施以注目礼，而习惯了虚体行走在人群里不受关注的赤霄，也是头一次感受到了现代人的“热情”。　　　　傅晓慧对着双笙咬耳朵：“他眼角的那是什么呀？”虽然眼镜遮挡了一部分，但还是十分明显。　　“纹身。”　　“哦。我说，你有这样的远方亲戚怎么不早介绍给我？”　　原本就凑得很近的钱宓附议道：“对啊，她不知道没关系，你好歹跟我说呀。”　　“早恋伤身。”双笙拍了拍搂着她的手。　　　　哪怕落座了，两个人八卦得不行，围绕着赤霄的话题就没止过。　　“他是演员吗？还是模特？”　　“不是不是都不是。”　　　　“这么好的条件不去当偶像？那他是做什么的？”　　双笙偏头望了默默喝乌龙茶的赤霄一眼，顿感肉疼。　　“——小白脸吧。”　　　　表演赛即将开始，会场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两个好友总算消停了点。　　场上选手陆续登场，大荧幕上播放着Word\'s End的游戏宣传片，以及这次S2大赛各个战队的比赛精彩集锦，Word\'s End是个以末日生存为背景的电竞游戏，每一局游戏共有五队总计五十名玩家被投放到一个区域里，除了必要地搜寻生存资源以外，还要提防来自其他队伍玩家的袭击，以生存到最后的玩家或者单一队伍为胜利。　　　　主持人介绍选手的时候双笙开了会儿小差，她不知道赤霄对这种活动的接受程度如何，可当看到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大荧幕的CG时，她觉得自己多虑了。　　呵，网瘾少年。　　　　场上突然一阵爆炸性地欢呼，“in！”的呼唤声一浪盖过一浪。　　双笙平时很少玩游戏，不过因为WSE的热度以及钱宓的洗脑式恶补，她知道的也不少，KPS战队的队长Win，中文名项衡，十七岁，年度最受欢迎玩家。这个队长非常神奇地没有选择枪械法杖这类高射程高爆发的武器，独独选了一把中式长剑。更关键的是，他就凭着这么一把名字恶俗的诛仙弑魂剑，却成为了WSE的S2世界大赛全场最高输出。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同意来观看今天表演赛的原因，哪怕是虚拟的剑，她仍旧兴致盎然。　　　　表演赛开始，会场中央是一个大荧幕搭配每个选手头顶的一排小屏幕，因为只是表演赛，选用的是小场地，有几个选手很快就碰面了。Win显然是倍受关注的那个，大荧幕时不时切换到他的主视角，而他也没有辜负表演赛导播的期待，仅仅10分钟时间，已经凭借出色判断力和操作技术，干掉了两名敌人。　　同样看项衡，有人看脸，有人看操作，而双笙却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WSE是个自由度很大的游戏，施放攻击的招式全凭个人组合操作，而他用剑的方式……　　“为什么他的连招会有标准的剑式组合？”耳畔是温热的呼吸，双笙却因为这意外的打扰而打了个冷颤，她抿了抿唇，侧目看了一眼赤霄，赤霄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大荧幕上，却靠得她很近。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比赛又有了进展，清晰的刀剑声吸引了双笙全部的注意力。　　　　耳边的声音从“这个是什么法术？”到“为什么他要扔掉那个”，再到“什么叫‘甩狙’”……　　基本没断过。　　幸好他把声音压得很低，战况也足够激烈。　　　　双笙后悔带他来了，她单知道赤霄喜欢怼人，不知道原来他还是个话痨。　　好在她的脾气一直都不错，即使觉得他问题特别多，也还是尽量回应了他。　　　　直到觉得肩膀一沉。　　她的心陡得一惊。　　　　“喂。”她小声叫道，“起来。”　　赤霄慵懒地眯着眼，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不要。”　　“身高不合适，不要勉强了。”她的余光小心地瞄了眼旁侧的两位八卦精，还好她们没往这看。　　“舒服就好。”　　　　——可是我不舒服啊！！　　明明别人带剑灵是带了个跟班，为什么她养了个剑灵像是养了个主子？　　　　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灯光亮起的同时，双笙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钱宓听到旁边一阵慌乱，“去哪儿？”　　“厕所。”恶狠狠地咬牙。　　　　赤霄也跟着站起身。　　“你干嘛？”她几乎忍不住要命令他“坐下”。　　“厕所。”赤霄扯了扯单侧的唇角，回她一个“不然我还能怎么办”的眼神。　　　　洗手间门口，赤霄百无聊赖地等着双笙出来。　　一个人影和他擦身而过。　　两个人同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对望。　　　　面前的男子穿着刚才比赛选手的队服，看起来年纪很轻，身高却几乎和他差不多，剑眉星目，昂藏锋锐。　　“怎么了？”身后传来双笙的声音。　　赤霄回过头：“那个人……”　　“哪个？”　　　　他再看的时候，少年已经走掉了。　　好像刚才比赛的时候他是在选手台上吧？　　叫什么“喂”的？　　“——好久没遇到这么纯阳的剑意了。”　　　　两人回到会场的时候，下半场正要开始。　　傅晓慧拿手肘捅了捅双笙的腰际：“还说你们没关系，去个厕所都要一起。”她笑得意有所指，就连钱宓都在旁边忙不迭直点头。　　只有五米距离她也不想啊……想说些什么的双笙，忽而隐隐约约，听到一阵森然的絮语。　　　　那个声音，像是从某个深渊里爬出的死寂冤魂的叹息，阴阴冷冷，由远及近，在灯光渐熄的会场格外可怖。　　很快地，不止一个声音，越来越多的窃语声此起彼伏回荡在整个会场，时刻感觉有人趴在自己的肩头蛊惑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语句，双笙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她猛然看向四周，大家还是专心致志地观看比赛，察觉不对劲的只有她一个……　　　　额，不对，还有——　　手被一只修长匀称的大掌握住，是赤霄。　　　　黑框眼镜后的桃花眼微扬，他若有所思：“魍魉，不止一只。”　　之前蛊惑欧哲晟跳楼的东西？　　为什么在这里又出现了？　　　　视线里，赤霄正要张口说什么，整个会场的灯光骤然全灭！　　黑暗的空间里，只有那些荧光牌微不足道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