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黑暗以及耳边不绝的窃语声让人寒毛直立。 要不是手上的温度还依稀存在着，这种恐怖片一般的氛围，她还真的有点心慌。 “听我说话。”赤霄的声音很近，“不要管那些声音。” 确实，如果他不说点什么，她现在注意力可能就全部被那些絮语给吸引过去了。 场上一片哗然，不过和双笙不同，似乎大家并没有被影响。有人开始抱怨主办方，有人开始和身边的人交谈，大家都认为这只是一场临时的停电，很快就会恢复，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坐在原位上。 “我们……”赤霄正准备说完之前要说的话。 双笙忽然被右边冰凉的手一抓！ 她吓得心脏一滞，下意识就反握住左手边的赤霄，紧张得倒抽了一口气。 “双笙！”傅晓慧神经兮兮地靠了过来：“好、好可怕啊……我、我耳边好像听到一些声音。” 你才好可怕，差点把我吓死，双笙腹诽了一句，听见身边一声轻嗤的笑声。 她立马像是拔X无情的负心汉，瞬间甩开了赤霄。 她安慰性地侧过脑袋对傅晓慧说道：“没事没事，听见声音不是正常的嘛，大家都在说话啊。”其实她对傅晓慧所指的那些“声音”也没有什么把握，但这种时候，看破不说破是最好的。 “……不是，不是那种，是——好像有个小孩在我耳边对我说话的那样……”黑暗中傅晓慧的声音隐隐发颤，几乎都快要哭了出来，“可是我左右两边只有你和钱宓啊！” 噼啪！ 就在这时候，整个大厅的几个角落登时火光四溅，原有的几个逃生指示灯忽然就炸开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电光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劈啪作响，蓝紫色的短路电火花沿着整个大厅流转了一圈，乃至天花板的天棚灯都落下了一串串的火树银花，火星掉落在观众身上，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叫声，人群立马慌乱起来，一波波的人开始起身想要往外逃走。 无奈场上的光唯留下五颜六色的荧光灯，照明效果微乎其微，尤其拿着还不方便，人群拥挤间，很快就被弃之如敝履。 所有的变化仅在瞬息间，在双笙收回思绪的那一刻，前往逃生出口的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舞台上主持人似乎还在徒劳地控制局面，可整个演播厅至少坐了五六百人，此刻惊呼声、叫喊声、哭泣声已经此起彼伏。 双笙本来并不想走，但逃生出口在她这一侧，汹涌而来的人群甚至挤翻了傅晓慧的折叠椅，被夹到肉的傅晓慧痛呼着，好不容易才被双笙从夹缝里拉扯出来，不得已她们都被人群挤向了前方。 后边的钱宓也几乎被挤成了泥，傅晓慧好不容易才抓到她的手又被人撞开了，而且傅晓慧个子矮，乌压压的人群几乎记得她喘不过气，双笙拍了拍前头的赤霄示意他自己要到后面去，随即就把傅晓慧拉到了自己身前。“钱宓，快点跟上来！”双笙回头呼喊着。 虽然逃生出口的指示没了，但是大体的方向感还在，人们的目标殊途同归。 这时候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原本只是呼朋引伴的惊慌呼喊，忽然之间变成了凄厉的嘶嚎，人是从众的动物，黑暗中又得不到任何信息的真实反馈，整个出逃的队伍就像是被点燃了引线一般，疯魔似的往前挤压。 此时他们已经被挤到了楼梯口，屋漏偏逢连夜雨，前面的黑漆漆的消防楼梯间也传来了人群的尖叫。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勉勉强强能看清不远处攒动的人流。 “不要挤了！有人摔倒了！”“不要！！——不要踩我，啊啊——”“救命！救命——” 原本就不安静的空间里，求救声声嘶力竭—— 因为人群的冲撞，傅晓慧被挤到了双笙左前方，可是她更前面的人突然趔趄了一下，倏地就倒了下去，傅晓慧躲闪不及也跟着摔倒，后面的人只顾着逃命，一脚踩在她的小腿上，剧痛让她猛地惊叫出声！ “啊——救我——双笙——！！” 原本已经被踩了几脚的傅晓慧根本爬不起身，却发现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只是背后的空间压迫感似乎更重了。 黑暗里，两只纤瘦的手斜撑在她的两侧，和墙壁一起形成了一个夹角。傅晓慧大口大口喘息着，眼泪不停地往外流，好不容易侧过了身子让自己有了一点呼吸的空间，昏暗的视野里，是双笙熟悉的轮廓。 后面的踩踏依然没有停止，短短数秒之间，双笙的已经往下压了几次，但是依然没有让她受到任何压迫。 “……爬、爬起来——走——”双笙咬牙切齿地声音像是已经使劲了力气。 剑侍之体的好处，力量是其中一部分，但不是最显著的一部分，她的力气，只能说堪堪比常人好那么一些，但力气本来就不是剑道所必须，所以哪怕是剑侍之体，也没有多少优势。 “……呜、呜……对不起……” “——走啊！”她快撑不住了！ 傅晓慧前面的人忽然被提了起来，很快傅晓慧也被人拉开。 眼见傅晓慧终于安全地随着队伍被挤往前方了，双笙就像坚持到最后一刻的烈士般双臂一软，打着颤倒了下去。 死了，可是，完全没有任何力气了啊。 憋闷的空气让脑袋都发晕，双笙预想中的冲击却没有到来。 “我……”她听到低沉却又愠怒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她被人猛地一拽，翻过了身，靠在墙角。 “——是不是跟你说过……”她勉强睁大了眼，暗幕里的那个身影的轮廓，和他的声音一样熟悉：“——不要找死？” 双笙累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虚虚地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角。 会场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尖利的叫喊声越发让人心生恐惧。这个楼梯下的夹角，不断有人或被挤开或着被推下来砸在赤霄身上，可是赤霄像是十几秒钟之前的她一样，为她挡下了所有的冲击。 他明明可以虚化的。 在这种地方，虚化也不会有人发现，只要虚化，这里的混乱都和他无关。 剑灵的力气，跟人类或者她也没什么差别吧。 有这么一个多事的宿主，真是悲催啊。 双笙粗喘了一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关头，唇却微微拉伸开，像自嘲的苦笑，又像苦中作乐地安慰赤霄。 哪怕他看不到。 她蹬了几下腿，好不容易把自己撑起身。 又一个人从楼梯上摔落下来，赤霄被他瞬间的冲力推到了她身前。 两个人贴得密不透风，但是这个情景真的一点也不浪漫。 “有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她没有任何抱怨，这炼狱般的情景之下她还能有一席之地，也没什么资格抱怨。 “我他.妈是剑灵，不是道士！”赤霄也被挤得不好受，第一次居然从口中蹦出了脏话：“要不你让我一剑劈死他们就什么事都没有——” 明明是气话，双笙却想到了什么。 “剑气……” “什么？” “剑气……能不能不伤人……却把人击倒？”武侠小说里不是都有吗，自带王霸之气，众人俯首称臣那种，如果所有人同时倒下，大家可能就会冷静一点，不会有摔倒和一味往前冲的区别。 “你是指剑风？”赤霄一愣，他的沉默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楼梯间显得异常地诡异，半晌后，他抵着她的额头抓狂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帮你。” 上古邪剑灵。 用剑风对普通人类。 只为了把他们击倒——来救人。 “拿出赤霄剑。”他说，“你做不做得到我不保证。” “不，你来。” 赤霄的瞳孔一缩。 这种时候，双笙完全没打算拖泥带水：“我没有你的速度，救人要紧，快。” “记住，同时击倒，完成后就离开我身体。” “这次我相信你。” 哪怕此刻是深渊中最黑暗的一角，赤霄依然清晰地看到了她那双无比澄澈的眸子。 那张并不是格外出挑的少女的面容，却在脑中清晰烙下了印记。 心神微怔。 下一秒，他倏地消失。 不过短短的几个尚未回神的眨眼，双笙的身影已经由下至上踩着墙壁飞驰而去。 楼梯间里，瞬时骤起的强烈罡风让人几乎无法站住脚，瞬间成片地倒了下去。 被剑风击倒而晕头转向的人们用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了神智，陆陆续续从地上挣扎地爬起来。 继而后方传来女孩清朗而嘹亮的声音，安抚着人们高声解释着，演播厅并没有出事，让大家有序离开，不要踩踏。 一连串的事件，起因是一个点，点燃是一条线，一旦中间断开了，再接下去的时候，总会有个喘息的时间。 因为这个插曲，逃脱的队伍有了重整的时间。演播厅也只不过在三楼，前半截的队伍走掉之后，后面也容易了许多。 双笙站在逃生出口，背后是楼梯间，面对的是偌大的表演会场。 身侧，是一身黑红色锦衣的赤霄，从附体后的形态退出的他，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她撒谎了。 人们其实并没有走光，会场里依然有三五成群的身影，聚集在一起——彼此互相攻击。 他们像是失去了心智，不会说话，只会嘶喊，发出不明所以又无法形容的怪异声音。 会场像个巨大的蛊，憋闷的空气里传来诡谲的低语声，森寒，残忍。 稍有松懈，脑中的思绪就会被霸占，充满了负面的冲动。 “我没有看到钱宓。”双笙对着那些人群，瞳光晦暗。 ——逃生的队伍里，没有她。 心中的不安无法抑制地扩散开来。 她手执着尚未收回的赤霄剑，缓缓向疯魔的人群走去。 “收拾残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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