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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呵,这一大家子    “臭小子!爹爹回来了。”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未见其人先问其声,樊凡自然识得这是便宜爹爹的声音。  本已回到正堂里的樊凡一回头,贼虎脑,撒了腿就往外跑,还一边叫唤:“爹爹!爹爹!”  只见院子里回来一壮实的汉子,身高约摸一米七五,面容硬朗,肤色略黝黑,一身粗麻衣虽有好几处补丁,却掇拾得整齐。后面背着竹背篓和箭筒,腰间挂着一把黑铁柴刀。  一眼望去,虽是农家子,却有些英武的意思。  这便是樊凡这一世的爹爹,樊明义。    樊明义把背篓和箭筒放下,把黑铁柴刀解下,张开双手,顺势将跐溜跐溜跑过来的樊凡抱起来,举过头顶,再架在了肩膀上,逗得樊凡哈哈大笑,一边挥舞着小胖手一边喊道:“骑马咯,驾,驾~”  好一副父慈子乐的温馨画面,那怕是刚受了委屈的张氏,此刻也露出笑容。  农家生活哪有那么多的完美可言,有个好丈夫,有个乖儿子,受点委屈不算啥。    樊凡正玩得开心的时候,大伯母端菜盆子经过看到,冷哼一声,又是阴阳怪气地道:“男娃子该粗养,可不能这么宠着,当心长大了啃你们的老骨头,他大哥这个年纪都到县里拜师学艺了。”说罢一脸自豪。  樊父面露不喜,张氏的脸也僵住了,却不好反驳。这话虽不好听,可是农家一直都有男娃粗养的说法,黄氏不过是毒化了这个说法,她没落下把柄。  樊父只好讪讪把樊凡放下来。  樊凡也很是不爽,怎么哪都有这个女人泼冷水,若只是妯娌之间正常的斗嘴也就罢了,可她却仗着婆婆的偏爱和丈夫的功名,非要时不时踩张氏一头,秀个优越。  顺带着还要把樊凡贬低贬低,生怕老太太会对老二一家有一丁点的好感。  樊凡心里虽不喜但还是要笑嘻嘻地道:“可是,祖母宠着大伯父,宠出了个大秀才。”    本只是个童生,樊凡却说成了秀才,这小话说得,一旁的老太太听了自然是高兴,而且樊凡还把功劳分了一份在老太太头上。  她却不知道,腹黑的小胖子樊凡说这样奉承的话,只不过是想以恶制恶罢了。  果不其然,老太太终于难得一见地训斥了黄氏几句:“老二家就这么一个娃,宠着点是该的,你这当大嫂的嘴该把个关,若是这话传了出去,凡哥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瞅到樊明义腰间的荷包鼓囊囊的,眼睛一亮,问道:“老二,今天又有大猎物?”  樊明义长得壮实,射箭准头也好,所以农闲的时候,经常跟族里几个合得来的兄弟进山狩猎,猎物整只卖给县里的酒家,销路不错,也能挣不少银两。  不过,这是靠山吃饭,得看运气,运气好,猎到大野味,每人都能分几百文,运气不好,连只野兔也抓不到。    樊明义知道自家老母的德性,也不多废话,解下荷包交过去,道:“今天大伙拦截了头野猪,足足有两百斤,在酒楼卖了二两银子,十个人分下来,这是一百九十文钱。”  老太太接过荷包,眼睛笑得眯成了缝,赶忙装进了自己怀里,才想起关心问道一句:“老二你辛苦了,没受伤吧?”  樊明义一边整理自己的箭羽,一边淡淡答了一句:“没有。”  樊凡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日,并不明白所有,但他能感受到,爹爹是个孝子,心里是装着这个家的,但好似与老太太有过芥蒂,关系并不是那么亲。    一旁在摇头晃脑背书的四叔樊明德,为了彰显自己的算学能力,凑过来口吃道:“二……二哥你不会……被骗了吧,二两十个人分,应……应该是两百文。”  完了还学私塾里的老先生一般,皱了皱眉头。  樊明义直接从背篓里取出了一条三四斤重的胖草鱼,道:“那十文钱我买了条草鱼,凡儿前几日落水感了重风寒,如今刚好,喝点鱼汤补补,家里也有半个月没碰荤腥了。”  话说得很直接,这鱼老子就是买给我儿子补身子的。  那场重风寒,正好是樊凡穿越过来的契机。    老太太脸上原本笑眯眯的神情一扫而空,变得阴沉。  那可是十文钱!又不是过年过节,农家谁能这么阔绰花十文钱买一条草鱼。重点是,儿子居然敢未经过她同意就花钱买鱼,她是这个家的主母,是权威,所以老太太很不爽。  大伯母黄氏可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吹耳边风的好机会,说道:“呦,好金贵的身子,他大伯日日耗费精血读书写文章,熬心熬血为这个家拼功名,也没见说过要讨一口肉吃,唉……比不得比不得,这世道变咯。”  三婶冯氏是个好心的,拉了黄氏一把,低声劝道:“大嫂,凡哥儿大病初愈,少说两句。”  黄氏却不领情,白了一眼。    此刻的老太太气得像个胀气的皮囊,仿若再推一把就能原地爆炸。  “挣这么几个破钱,就真把自己大爷了,老二你去问问谁家娃没过风寒,你可曾将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老太太怒气道,握在拐杖上的老手竟还能青筋暴露,又道,“一家三口人指着这个家吃饭,打个猎就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功勋了?你花钱时可想过老大在考学这一道上有多凶险,还需要多少银子打点?”  一番话可真真是表明了老太太的心迹,这已然不是偏心,这是把整颗心都给了大伯一家。  大伯一家,大伯樊明仁读书从不涉农,黄氏在家做做饭,重活累活从不干,大姐樊玉莲美其名在家织布,实则三天织布,两天浪荡,至于大哥樊胜,一直在县里酒家当学厨,未出师自然没有收入,一年到头不回家几次。  分明一家都是光吃不干活的,却处处得到老太太的袒护。  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是老大,一个是老二?    樊凡真的想不明白,分明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当娘的怎能做到这么狠心?至少在现代,能做到这样的,也颇为少见。  或许是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朝代,有限的那丁点利益把脆弱的亲情肢解得支离破碎。  又或许是,在这个全民都为科举疯狂的朝代,在这个局里的已经不止那些书生,还有他们附属的整个家庭。  一朝中举,农妇变官妇,这些又怎么会是一个猎户能够给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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