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明月便恢复了正常。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早晨起来洗漱後，还会到御花园里散步一刻钟。出门时，也常穿她往日最爱的艳色，唇上涂朱，轻描黛眉，一切都像是平常的样子，没有什么分别。 只有小满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变了的。 过往最为懒散的富贵闲人，竟也开始要上进了。世人皆知，大雍长公主无心权位不止，还无心上进，除了吃喝玩乐之外，身无长技，却不知她从前也是不让须眉的女巾帼。数年过去，明月又重新拾起兵书，日日练武，夜夜挑灯。 “长公主，您先歇一会儿吧。” 明月宫中有一块空地，往日是小宫女要来踢毽子的，如今也变成了明月的演武场。 接过小满递来的帕子，明月擦了擦汗，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备水吧，本公主要梳洗更衣，待会到御书房里去。”虽然久未练武，但儿时的底子打得好，如今重新捡起来，倒也不难，不过是练了十日八日，便回来了五成的功夫。 “水已经备下了，长公主随时可以过去沐浴。” 在这段日子里，明月每日早起练武后，总是要到御书房里去。宫人们都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要为长公主多备一桶温水，长公主练完武后，马上就要用了，不可怠慢。 明月沐浴时不喜欢让别人帮忙，更不习惯旁边有人。身边的宫女都不是新人了，都知道明月的脾气，伺候着明月进了门，她们就在屋外静静地候着。 “等等，精油和香膏备了吗？” 进门前，明月忽然回头问道。 小宫女低头答应道：“回长公主，香膏和精油都备好了，按照您的吩咐，放着的净是些香味淡雅的。”往日里明月也不怎么用这些东西，虽说精油和香膏能使头发和皮肤富有光泽而细腻柔滑，但明月总嫌那些东西一股子香味，抹到身上怪别扭的，一向不肯用。也不知道怎的，最近又喜欢用了起来。 明月点点头，一个人进屋了。 泡在调得刚刚好的热水中，洗去了一身疲乏。明月闭上眼睛，靠在木桶边缘，一边休息着，一边还不忘将精油洒在头发上，然后用毛巾盘在脑袋上。直到水差不多要凉了，才将其洗去。 黏腻的大部分油分被冲走了，只剩下淡淡的芳香。明月从水中起来，将身体擦干，再仔细地在各处涂上了香膏，尤其是今天早上练武时磕着的地方。香膏除了香气和滋润之外，还有祛疤的功效。明月在伤痕上多涂了几层，将香膏揉开了，又用力将那片青紫揉散。 实在疼的紧了，也就歇一歇，过一会儿，还是要再揉的。直到把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才肯罢休。 用精油和香膏养出了一身油光水滑的白皙肌肤，明月怔怔地看着，又忽然笑了。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衣裳穿好，唤宫人进来为她梳妆打扮。 “我床边放着的那个针线篮子到哪里去了？里头有方帕子，我才绣了一半。”明月忽然问道。 小满正在为明月插一支桃花缀珊瑚垂珠的步摇，闻言手一抖，险些将步摇摔到地上去：“长公主要针线篮子吗？小满回头就给您拿去。”绝口不提那方帕子的事。 见小满如临大敌的模样，明月当然知晓其中原因。那方帕子，是她从前绣了一半的鸳鸯喜帕，那鸳鸯的眼睛没绣好，她便将它搁着了，许久也不曾碰过。最近出了那等事，她又突然旧事重提，也难怪别人慌乱。 明月笑着应了声好，又从桌上抽了支珍珠发簪，插进发髻里：“还有里头那方帕子，别忘了，一并拿过来。” 梳妆完毕后，明月便出门上了外头停着的步辇，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最近明月总要到御书房里去，明哲在里头与众臣议事，她便也进去听着，偶尔也说一两句。外人只道，长公主痛失驸马，移情权位，除了温大学士会嘟囔几句“女德”或是“干政”之类的干话，明哲不说什么，旁人也不敢多言。 边疆战事最重要，最近说得最多的便是战事。 报告军情的将领悄悄看了明月一眼，见她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才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姜罗人在呼然河下了毒，其他四国都有人死伤，但姜罗似乎许给了他们什么好处，那四国竟然也没有闹起来。而且，如今边疆战事吃紧，还需朝廷再拨兵支援。” 说着，又呈上了一封书信。上头有火漆，是边境将领直接传给天子的密信。 当场拆了信，明哲看罢，一拍桌：“混账！” “皇上息怒！” 一群大臣一边在下头喊着皇上息怒，一边却在面面相觑。说真的，他们又不知道密信内容，也不知道明哲是在怒个什么。 把信拍在桌上，明哲气得说不出话，御书房内一时间变得安静无比。没人开口了，明月干脆就伸手去拿信来看。众大臣默默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边境的守将陈明怀疑军中正藏着几匹不知名的害群之马，通敌卖国，以致战事迟迟未能结束。 明哲气得肝疼，大雍将士的待遇是历朝最好，没想到，就这样还有人要出卖大雍，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难道我大雍就没有一个可信之人吗？”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在场的大臣都是一脸尴尬。 见气氛过于怪异，明月干脆让大臣们先回去了。 “皇兄没有可用之人吗？” 明哲喝一口热茶，勉强平复下情绪：“你可有什么对策？”顾杉和已死，如今朝中，再也没有明哲能视为手足的臣子。 “有是有，但恐怕皇兄不会答应。”明月干脆地点点头。 明哲摆摆手：“但说无妨，你的意见，朕自然会认真考虑。” “我便是皇兄最信任之人。”明月也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淡淡地说：“由我带兵，不出数月，必为大雍攻下边陲五国。” 我是大雍长公主，亦可以是大雍女将军。手执一柄长剑，剑指之处，便是我大雍铁骑将至之地。 “明月愿为大雍，披挂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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