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启二年,农历八月二十五,辰时。 武初容来到顾青森与元助的房子,一把掀起他们一起盖着的被子。还在睡梦中的顾青森和元助就被惊醒了。 迷糊的顾青森正要发火,一见是武初容,立马起身。他轻问:“容姐姐,你不用做什么其他的事吗?这么早。。。” 武初容笑说:“我那只是闲职,有的是时间教导你们修炼。” “修炼!?” 顾青森和元助双双滚下木床。 武初容说:“对,不仅是修炼法术,还有练习武功,琴棋书画都要学。” 顾青森、元助大声地问:“为什么?” 武初容说:“如果你们还想回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顾青森、元助听完不由得相视而思。 武初容没空理会这两个呆子,却边走边说:“望晨本是同你们一起修炼,不过今天她还有其他事。所以,你们还不快起床洗漱,好准备修行!” 他们立即动身,可是完全对异界陌生的两人怎懂得如何洗漱用膳,一番鸡飞狗跳后,才终于站到了武初容面前。 三人随后来到雾桃洲一处靠河的空地上。 武初容脸色严肃,对他们说:“自无月次仙下放神力,凡界修炼法门大开后,人世便充盈着[神气],它们如同空气,十分微弱、难以察觉。凡人修道炼术目的在于凝聚[神气],化为自身法术神力。只是,神力可以脱离自身,转于他人。无月次仙的神力便是一个例子。但法术神力犹如药,凡药三分毒,每用一次神力,身体就会积毒一分,当积聚到极限之时,人就会身心俱裂而死。” 顾青森、元助听得一愣一愣地,半响说不话来。 顾青森怨道:“就好像钱一样,我可以从无到有地挣钱,可以把我的钱给别人,别人也可以抢我的钱。只是用这个钱却会损伤自己。那。。那这个神力有什么意思啊?” 元助却说:“可是钱是万能的呀。若你有了无上的神力,你就可以称王称霸,为所欲为。而身体的一些损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当即陷入了沉思。 武初容笑了笑,说:“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只要运用神力有度适当,辅以调理内里气息,便可一生无事。” 元助问:“那对于那些神仙来说呢?” 武初容说:“一样。如今,天地两界之神绝大多数都是上古之人。虽上古人与神同源,但毕竟不是真神。他们体内的盘古精气能保他们少受神力之害,但却不能免绝。” 顾青森却不屑道:“管他们神神鬼鬼怎样呢?现在是我们要回去。那我们具体要怎么做才能回去呢?” 武初容说:“这得要看她了。” 同时,白柰子和望晨来到飞音殿下。白柰子将叩见远音真人的事宜一一告诉望晨。 望晨都仔细记住后,便独自登上长阶。她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地终于来到了飞音殿前。 她不敢停下喘气,就马上跪下,行过顿首礼,说:“丁代神仪白柰子之徒向望晨参见远音真人。” 望晨许久没听见动静,也不敢起身抬头,只得一直顿首。 突然,她听见门动声音,就抬头看。眼前的巨大的木门已经自动打开。她往里一看,大厅中央的巨幅白帘正随风而飘,隐约可见白纱后站立着一个男人身影。望晨见状,立马低着头走到白纱帘子前,行顿首礼,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帘子自动掀开,远音真人走到望晨面前。望晨战战兢兢,丝毫不敢动。 远音真人说:“抬起你的头。” 望晨慢慢抬起头,这时她才知远音真人眉眼如墨,乃是脱俗美人。远音真人抬起左手食指,轻轻地触碰了望晨的额心。那一瞬间,指尖迸出金色光束,迸出的冲击力直接推倒望晨。瞬即,那光束迅速围绕望晨头部,同时她的眼睛里开始呈现一幕幕自己从出生刚睁眼时所见的画像,直到现在。 远音真人左手在空中一抚,一条长长的白纸渐渐浮现。同时,他右手快速地将望晨的旧事都一一写在上面。 很快,一张写满红字的白纸就落在了躺在地板上的望晨身上。此乃她的生事文书。望晨双眼无神,直淌淌地流泪。泪珠慢慢的划过她左眼眼尾处的泪痣。 远音真人立即转身,走回白纱帐内。他便施法将望晨抬到空中,送魂不守舍的她出门。 巨大的关门声震醒了望晨,望晨回过神来,赶紧将生事文书收好,就走下阶梯。当怔怔的她即将走完阶梯时,她看见了一直在等她的白柰子,眼泪就下来了。她跑过去抱住白柰子,痛哭起来。 向望晨会有这番奇遇,只因前缘已定。 燧人氏当政时,有一个甚是奇异的风姓的某某氏部落。 由于该部落无名无史,已不能知其详情,只知该部落之人皆精通人体复原医疗之秘术,能快速治愈人伤,如内外轻重之伤、毒物迷药、精元损失等,可谓精通,法力高强者甚至能挽救濒死之人。 此外,该族之人不仅能治人,还能拥有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此能力由纯正血缘遗传而得,为外人所不得,故又被称为蛊术或秘术。 由于该族自持修复神力,不善攻击法术,很快被灭族。 望晨正是该部落之人,其生身父母不详。 那天,所有该族的母亲都会抱着自己未满周岁的孩子去参拜神柰子树,祈求神柰子树赐予自己的孩子修复神力。 该神柰子树生于东南之地,乃是风姓女娲亲手所植,同根双枝。一年只有这一天才开花,从不结果。而且神柰子树只有一边的枝干才会盛开白色柰子花,至于另一边则从未开过花。 望晨的生母也来了。她抱着襁褓中的望晨,将望晨举高,让望晨更靠近神柰子树。望晨用她稚嫩的小手伸向了一朵洁白的柰子花,指尖轻轻触碰了花瓣。 此时,战败给颛顼的共工怒撞天柱不周山。不周山随即倒塌。顷刻间,天傾西北、地傾东南,天上破了一个大口子,大地也裂开了许多缝隙,其中恰好有一条是时空缝隙。 所有人四散奔逃,望晨生母却不幸落入快速延伸的地缝中。为保孩子不受损伤,生母用身体化作防护罩,安全地将望晨送到现界。 现界的某年八月二十三的晚上,风吹开避云,一道银白月光从天而降,一个婴儿从高空急速坠下,在即将撞向地面时,一股回旋风将她轻轻托起,缓缓地把她放到某公园的草坪上。 现界。 十一年后的农历八月二十二,在南方某座小城里,在一家名为“向望花家”的花店里,一名和白柰子样貌一致的女子正在翻阅望晨的成长日记相簿。她正是望晨的母亲,名为向望。 看着看着,向望不由得想起十一年前那一个秋夜。她如常加班到深夜,如常地下班经过回家路上必经的公园,却听到草坪中传来婴儿啼哭声。 向望跑去查看,便见到躺在草坪上还是婴儿的□□的望晨。望晨一见向望,就止住了哭声。 她第一时间报警,但是警察察用尽手段也找不到望晨生父母。随后的体检显示望晨身体健康,又恰逢福利院满员。所以向望自愿代为抚养望晨,直到有合适的家庭领养她或者福利院接收她。 虽然向望的亲朋好友都劝其放弃,以免影响前程,但向望并未放弃。她甚至为了更好地照顾望晨,还辞去某传媒公司的主管工作,开了一家花店。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阻你。”吴小姐说。 向望笑说:“不愧是我多年的朋友。” 吴小姐抱起正在婴儿床内玩耍的小望晨,说:“她还没有名字呢?” 向望说:“”这孩子喜欢太阳。就叫向望晨吧!“ 幸运的是,向望亲和敦厚,知书识礼。而望晨智商过人,身体极好。她幼时就已博学多才,聪明颖悟。她时有超前奇异见解,为成人所不及。 向望看着照片里母女俩平静而美好的生活,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同时,放学后的望晨一如既往地奔跑着回花店,因为早回来一些,母亲就能早休息一些。可是这一天她却不小心撞到并行的两个男生,“对不起!”望晨匆匆道歉完就走了。 顾青森大叫:“赶去投胎啊你!” 元助说:“算了,她不道歉了吗。” 当望晨回到时,却发现母亲正在看照相簿。 母亲唤望晨过来身边,说:“望晨,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梦想着开一家花店,我很高兴你帮我实现了。谢谢你。还有很多很多,以前想做的却没能做的,你都一一帮我实现了。谢谢,谢谢你,望晨。” 望晨抱着母亲,说:“不,应该是我谢谢妈妈。我会好好读书,长大了,好好孝顺妈妈。” 母亲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即使你是世界伟人,你也未必能报的母亲的养育之恩。相反,我不希望你的人生被这些东西束缚着,而是更希望你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只属于你自己的幸福。你也放心,当你长大了,离开了母亲,母亲也会有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一样会过得很好。不过呀,你也要记得常来看我哦。” 望晨点点头。母亲说:“明天就是你生日,我去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店,订你最喜欢的生日蛋糕。” 望晨说:“妈妈又何必那么辛苦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反正又不是真正的生日。”她低下了头。 母亲用手托起望晨的头,看着她的脸,说:“那就当做是你和我相识的第十个纪念日。放心吧,你很快就可以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了。” 望晨摇摇头,说:“你就是我母亲,其他人都不是,只有你是。” 母亲竟有些泪目,却故作镇静地说:“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大了可怎么好?”说完便准备出门,临走时还说了一句:“你一个人要好好看店哦。妈妈,很快回来。” 当晚,向望的车在等绿灯时,被醉酒驾驶的司机撞击。当望晨被通知,再赶去医院时,向望已奄奄一息。 母亲对望晨说:“望晨,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一。。。。” 她显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不过都不用再说了。 望晨都已懂得,而母亲也已离世。 自母亲死后,望晨就被困于一透明玻璃瓶中。虽活在世,但一切都与她无关,除了孤独。 无亲无故的望晨只好寄居在母亲好友吴阿姨家里。吴家富裕,且已有两子。吴阿姨与她先生工作繁忙,甚少关心孩子。 深受丧母之痛的望晨又备受寄篱之苦和无处不在的欺凌。 有时,她正走在吴家内的楼梯上。突然背后被人用力一推,她就整人翻滚下楼梯。 “你卖惨要卖到什么时候?快点从我家滚出去!滚去你的福利院去!” 楼上的吴家长子说道。幼子则在旁边发笑。 望晨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学校里欺凌自己的女同学一样。 “快给钱!” 一个高年级的女生狠狠将望晨推向墙壁。 望晨说:“我没钱。” 三五成群的高个女生围着她。 “吴家这么有钱?你居然说没有?记得明天拿钱给我,不然我再揍你一顿!” 大姐大一拳揍进望晨腹中。 原来,摔下楼梯更疼一点。望晨这样想到。 “向望晨!50分!”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大喊着她的名字。 正伏在桌面睡觉的望晨只好醒来,走上讲台,拿走自己的试卷。 数学老师继续说:“全班垫底,你也好意思睡觉!” 全班同学大笑。 望晨回到座位后,继续睡觉。前桌的两个女生偷笑着她,悄悄议论着。 “听说她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这么笨,难怪被遗弃。” “所以大家才不跟她玩啊。” 而那一天,当她掉入洞中,玻璃瓶碎了。 白柰子细细阅完望晨的生事文书,长叹一声,叹世事多舛,感缘分多奇,悟人生多寂。 望晨哭泣着说:“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很惨,觉得上天待我不公。可如今明白背后缘由,才知道现在的我是多么幸运。。。。。” 白柰子抱着望晨,轻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那修复神力便是一个绝佳的例子。” 望晨说:“这件事只有我和母亲知道。” 白柰子说:“你母亲?我与你母亲相貌性子极为相似,难怪你待我如此不同。” 望晨连忙抓住白柰子手臂,说:“我知道我不应这么做,不应当作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对不起。。。。” 白柰子看着雨雾氤氲中的桃林,说:“你怎么知是替者?倘若我在那个世界,说不定我就她;她若在这里,便是我。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望晨打断她,说:“你我却有缘在先。” 白柰子说:“有些事可能永远都参不透了。我就只当你师父,其余的我也不再。。。。 望晨摇头,说:“不,不,不。不能这样。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柰子安抚着望晨,说:“我知道,你没有负于我。相反,是我。。。。” 望晨问:“什么?” 白柰子长叹道:“你还太小,往后我再将那些事告诉你。现在,你只要认真修行,提升法力,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回去你原来的的世界。” 望晨虽不太懂,却明白师父用心。她都一一答应了。 亥时。 修炼过后的顾青森、元助身子极累,早早睡下。白柰子拿出白玉竹笛,独奏起那无名曲子来。暗月浓雾,笛声哀怨凄婉,似孤寂之人默然垂泪之音,却笑叹了多少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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