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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与姐妹们多日不见,也是有数不清的话儿要说。文湙与贾宝玉前脚一走,惜春就跑过来抱住了黛玉的手臂,撒娇道:“林姐姐一去就是一年,姐妹们日间聚会少了你,作诗都没什么意思了。”黛玉笑道:“我也甚是想念妹妹,没了你在身边淘气到不自在了,这不看见你就觉着圆满了。给姐妹们带了礼物来,待会儿让立春和惊蛰送去你们房里。”探春闻言看向站在一旁的立春和惊蛰,好奇道:“怎么林姐姐添了丫鬟么,这两位姐姐看着到眼生,紫娟姐姐和雪雁姐姐呢?”黛玉笑道:“昨儿申时才到,什么都还乱着呢。她们在家帮着收拾,立春和惊蛰是新近补上的,今日便先让她们跟着出门了,改明儿再叫紫鹃和雪雁过来给祖母和舅妈嫂子们请安。”惜春不依了,扭着黛玉说:“在家收拾什么,难道姐姐不是和我们住一块的?”薛宝钗也插话说:“我和妹妹们好容易才盼了你回来,你又要走,岂不是白费了我们的心。”贾母疼爱外孙女儿的心也不是作假的,先时就对对贾宝和黛玉的事有那么点儿意思,此时听说黛玉要搬走,岂肯放人,肃着脸道:“胡说,你要搬去哪里?你们侯府就你兄妹两个,你哥哥自己还是个孩子,又没娶妻,他怎么照顾得好你!”王熙凤连忙笑道:“老祖宗说的是,林妹妹就是想兄妹团聚,也要体谅体谅老祖宗的心。要不然也像姨妈家,一齐搬过来住着,也好相互有个照应。”我堂堂安定侯府竟要靠着荣国府过日子么?黛玉心下直觉荒唐,仍笑着说:“玉儿自然知道老祖宗不放心我,但是长兄如父,哥哥虽未及弱冠,但也能顶门立户了,玉儿自当跟着兄长过活。而且,哥哥已经求了皇后娘娘赏下教养嬷嬷,又为玉儿求了女先生,玉儿在家也是万事不缺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薛宝钗和薛姨妈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了,心道:这是讽刺我儿子(哥哥)没担当,撑不起门户,只能靠着亲戚吗?  王夫人却关心另一个问题,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不知是哪位?”其他人也好奇得看向黛玉。  黛玉笑说:“嬷嬷姓戴。”  这下贾母都惊了,道:“居然是这位,看来皇后娘娘确实厚爱你们兄妹,连她都舍得给你。”见众人不解,又接着说道:“这位原是当今生母、皇太后身边得意的宫女,礼仪规矩极好,后来又赐给皇后娘娘,也极是得娘娘器重。不想如今又到了你们府上,我的玉儿有福。”  众人听罢自然赞不绝口,只薛宝钗道:“嬷嬷再是教得好,哪比得上长辈们细心呢,依我看妹妹还是住回来,既有嬷嬷照料,又有老祖宗在旁指点,岂不更好呢。”正好她准备小选还未寻到教规矩的嬷嬷,这可不是现成的。  真是好如意的一把算盘。  她聪明其他人也不是傻子,但却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宫里的嬷嬷,又是皇后娘娘身边得用的,拢在府里不说教养众姑娘们,就是宫里的贤德妃娘娘也少不了好处,一时间更舍不得黛玉走了。把个黛玉难得,她本只想叫众人放心,岂料火上浇油。还好鸳鸯过来问是否摆午膳,众人方罢了。  用过午膳,黛玉只漱了口,却并不和众人一道饮茶,说道:“哥哥请了人为我调理身子,说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王熙凤笑道:“林妹妹这得了个哥哥就和得了个宝似的,一时三刻不离口。就算林表弟确实人品出众,可也别老说来馋我这没人疼的啊。”黛玉转头笑着对贾母说:“外祖母快听听,凤姐姐这是抱怨您不疼她呢。”贾母就指着王熙凤,说:“好你个泼皮破落户儿,排揎起你妹妹来了。你还少人疼了,可见你就是个不该疼的。”王熙凤连忙上前陪笑打嘴。  正笑闹间,听得小丫头来传话,说是林大爷问林姑娘是否收拾妥当,要准备家去了。  贾母道:“先不忙收拾,先叫林哥儿进来和我说话。”又叫王夫人等先回去吃饭,姑娘们也都随着薛宝钗去了梨香园。黛玉虽犹豫了会儿,但想起哥哥来前交代了:未免外祖母伤心,迁居之事切莫一味强求,待他来与祖母分说。也随着姐妹们走了。于是文湙再进来的时候,就只贾母一人在暖阁等他。  文湙行礼后在贾母下首坐下,端起茶自顾自地喝上,贾母不开口他便也不答话。贾母心里叹道:这位十八岁的安定候,果然不是个简单的。遂开口道:“你和玉儿提前进京,是早有打算的吧。”文湙也没想到贾母这般开门见山,不过这样说话才痛快。文道:“老太君既然知道文湙是有意,就该知道我并不想就妹妹去留问题与您有太多纠缠。”贾母道:“那你也该明白,我并不放心将玉儿交于你。她是我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自小长在我跟前儿,你叫我怎么把他交于一个才相认的庶兄。”  一番话情真意切,文湙也并不怀疑她此时的用心。但是,《红楼梦》是高中必选课外阅读,所以文湙知道:贾母最终还是舍弃了林黛玉,为了她嫡亲的孙子。  文湙喝口茶,道:“老太君确实是疼玉儿,但也不是说疼她就一定要把她放在身边,况且您又能看她几年呢?”鸳鸯才要插嘴就被贾母抬手制止,文湙看了她一眼继续道:“玉儿自小便有弱症,她又是个心细的孩子,需要人娇娇地捧在手心里护着。而老太君您,不说您自家有亲孙子孙女,还有亲戚家的姑娘们要照拂,您一双手恐怕捧不过来这么些人吧?”鸳鸯终于忍不住了,上前说到:“林大爷,按理奴婢不该插话,但您这话说得伤人心。林姑娘在我们家里,寝食起居,样样是比着着宝玉来的,三位姑娘倒是靠后的。”  “一个姑娘家事事比着爷们儿就算是不薄待吗?”文湙打断她,继续说道:“曾太医给玉儿看过诊,说她忧思过甚以至劳神损气。她下个月才满十二,能让她心神不安的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况且若真有谁是老太君放在心尖儿上的,那人也只能是您的亲孙子贾宝玉。人有亲疏,这也罢了,但我林家的千金也绝不能叫一个商女比着。”  贾母神色略有动容,但还是说道:“我老婆子确实比不得你正当盛年,但即使你有疼她的心,你也不是照料他一辈子的人,你可想过玉儿的将来?”文湙立刻应声答:“将来的事便等将来再说。我知道您心里的想头儿,但您的做法却对玉儿不公。您让玉儿和宝玉分住碧纱橱内外,她今年已经十二,将来若是亲事有什么变故,您的孙子是可以另结良缘,但叫我妹妹去死么。”贾母一番苦心被人这样指责,恼羞成怒道:“胡说八道,哪来的变故?”文湙道:“没有变故?那府上的“金玉良缘”怎么来的?今日您尚一心护着玉儿,孩子们也还没什么大矛盾,但您就不怕有朝一日,您会为了贾宝玉舍弃了玉儿,无颜见先太太么?”  贾母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抬起头看向文湙:“那你怎么保证,你会待玉儿始终如一?”  文湙见她松口,也不好再对着个年近八旬的老太太咄咄逼人,只轻声道:“您还活着,荣、宁两府也还在啊!”  梨香院这里,姑娘们正在分看黛玉带来的礼物。苏州的香袋儿、扬州的脂粉、各种扇坠儿和钗环,件件精致可人,叫人爱不释手。只有薛宝钗提起方才那盒子玉石来:“看着也值五、六百两的。虽然我们姐妹相好,但实不该叫林表哥如此破费。你家如今就靠林表哥一人支撑,他又不是自小长在福贵之家的,何若为此伤了家业,到叫我们心里不安呢。”惊蛰岂肯让自家姑娘与一个商女争论这事儿,抢说到:“薛姑娘言重了,我们安定候府虽不如’珍珠如图金如鉄’的薛家富贵,但也不至于为这点子东西就’伤了家业’。再一个,我们侯爷头一回见’贾家’的表妹们,这点子心意怎能说破费。”东西是给贾家的表姑娘们的,要你个顺带的来说嘴,真是小家子气。  黛玉也之只说“宝姐姐言重了”,便回头继续与惜春解说这一路的见闻了。把个薛宝钗噎的,她又向来以明理大度示人,不好再争辩,只能摆着笑脸独自气苦。  过了有个把时辰,贾母院里的琥珀过来,说;“林姑娘,您的一应用品都收拾妥当了,林大爷等着您回府呢。”黛玉方起身过来贾母院中与外祖母辞行,众姑娘自然也来相送。  一行人到得贾母正房,见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李纨都在。还没等行礼,贾母就在鸳鸯的搀扶下过来搂住黛玉:“我狠心的冤家,来我身边六年,我一手一脚得拉扯大,如今却要离我而去。”一番话说得黛玉也哭个不住,当下在场之人,无不掩面涕泣。只有文湙在旁边看着:要不是知道这儿是个火坑,还真不忍心带她走呢。王熙凤上前安慰道:“老祖宗也别太伤心了,左右福寿街离得不远,套车过去不过半个时辰,常常派人去接来就是了。”贾母方才好些,对黛玉说道:“你家去了,要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更得生照料好自己的身子。”又对文湙说道:“要时常送我的玉儿回来给我看看”。兄妹二人应诺。  只可怜贾宝玉这边,贾政今日见了别家的出色子弟,越看贾宝玉越觉得他乃惫懒蠢物,既羡慕妹夫后继有人,又恼恨宝玉草莽肚肠,于是文走后将他留下好一顿训斥,只把个贾宝玉训得两股战战,面色惨白,哪还有心去想什么林妹妹山妹妹。等他在贾政处听到下人报信儿说林大爷和林姑娘要走,急急忙忙赶过来留人时,兄妹二人早走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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