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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    “百户大人,天都快黑了,咱们为什么还要来这药店啊?”南宫贺跟着李安过走进了药铺,嘴里困惑地问。    “就是因为天黑了,这小殿下就很有可能找不到,找不到我回去就得挨板子!”李安过回头恨恨道,“娘的,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倘若要我找到他,我一定让他好看!对了南宫,沈纶那边情况怎样?”    “回大人,卑职最后一次见到沈大人时,怹也是一无所获。”南宫贺回道。    “哎,真是的!”李安过不住抱怨,走到了柜台边,重重地拍了几下柜台将那小憩的掌柜猛地惊醒:“掌柜的!有没有止痛散啊!”    腰间悬着两大包止痛药,李安过走出了药铺,时值黄昏,东市格外热闹,行人络绎不绝,摊贩叫卖声争相此起彼伏,几家老字号的酒楼更是人声鼎沸,好一片繁华的帝都暮色,李安过让两个总旗带人散开了去寻,自己也匆匆地挤入了前方的人流。    街边的酒楼里和小吃铺中飘出了回味悠长的香味,引得李安过的肚腹奏起了曲,李安过砸吧砸吧嘴,心中又有些暗暗地回念起那死去的李炎起来,他忍不住心想:“要是李炎没死就好了,那我此时应该是坐在南门庭道的兰花街上啃着朱四家那美味的八戒烤蹄,或者是吸着陈八家的秘制蟹黄汤包。”    李安过走了两步,转念又想:“不对,我此番是皇上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而注意到了我这个在自家都近乎通透的人,然后一道圣旨把我扯到凤栖山来的,无论李炎死没死,我都得来,若是李炎活着的话,听得我进了锦衣卫,想必会欣喜若狂地放鞭炮欢送我把。”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两侧的街灯越发明亮,天色也慢慢地黑了起来,还是没有那个小殿下的身影,李安过一阵心慌,自语道:“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回去,这板子是得挨定了。”想到这坎,他禁不住一哆嗦,出手拍了拍腰间吊着的那两包止痛散。    “哎!你这小鬼,技不如人,还想抵赖,你今天不把钱给了,休想走人!”突然前方响起了如同猛兽般的吼声,李安过周遭的人群忽的就喧闹起来,他踮起脚来透过人群观望,只见前方不远的一处投壶铺子中,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正在那发着狠,他上身赤膊,粗大的汗珠布满了他裸露的皮肤,一股难闻的膻味自男子身上不住传出,就好比一头野兽一般,此刻他正伸出他那猪蹄似的手,指着一个少年厉声高声呵斥。    男子和少年的面前,摆着两个箭壶,壶边稀稀拉拉地撒了几杆弓箭,剩余的直挺挺地插在壶中,李安过认得这投壶游戏,在东边的南门庭道也是有的,规则是投壶者站在离壶一定距离的地方把箭投入壶中,赢着得筹,负者喝酒,李安过眼神扫了开去,离那壶不远处果真摆着两个酒缸,但在这俩酒缸也太大了,大得能容下一两个人,李安过心说这酒缸都能洗澡了,也太过离谱了些。    那少年不甘示弱:“分明就是你自己耍赖!你自己去捡拾掉在地上的箭时,还把我壶中之箭带了出来!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不信你问他们!”    “你们!有谁看见的!”那野兽朝着围观人群吼道,想是那些人对这个野猪一般的人皆心存恐惧,此刻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的,那男子甚为得意,扭过来对着那少年发出了狞笑:“怎么样,耍赖的人怕是你吧,今天你不将钱留下,便将这两缸雪境中运回来的烈酒喝个精光才可以走!你自己选吧!”    “我都不选,你若是敢动我,我好叫你今日走不出这条街!”那少年硬着头皮顶了一句,但是语气却明显放软了下来,男子看在眼里,讪笑道:“哈哈哈,我走不出这条街,我倒要看看,你走不出这条街还是我走不出这条街!”他掰了掰手腕的关节,作势便要打人。    我的目光突然停留在那少年的身上,少年穿了一身束身的锦衣,双眼大得让人印象深刻,顿时心下大喜:这不是那公公让他们找寻的小殿下又是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汉子迈开脚步朝少年走去,少年脸色一变,升起了一片白气,看来是吓得不轻。“要是小殿下此番受了伤,那还不如没找到呢!”李安过心想,顿时鼓了鼓气,对着那胖男子大喊一声:“喂!肥猪!”    那汉子听到声响,回头怒目瞪着发声的李安过:“你在叫谁?”李安过被这胖男子瞪得也是有些心中发憷,但是心中盘了一番后觉得这等猛兽应当只是徒有蛮力,解决他还是不成问题的,倘若真的打起来,动静闹腾大了,手下应该也会顷刻之间赶到,到时候还怕制不住这头猪么,于是便高声回应道:“还能有谁,我看到了,你在作弊。”    “砍柴的!”那小殿下也见到了李安过,一张小脸如同暮色中盛开的水仙花,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什么砍柴的?”李安过脑子发昏,顿时搞不清楚这个小殿下来的哪一出,这时那个胖男子又咆哮开来:“你两人是一伙的,好啊,来一个我收拾一个,来两个我收拾一双!    小殿下神色微微一变,他倒是灵巧,三两下便急忙窜到了李安过的身后藏得密实。    “你不要乱来啊,你可知道这位是谁,这可是...”李安过刚想跟这胖男子一通扯淡来拖延时间,顺便报出小殿下的身份震慑于对手,却不想大腿一阵钻心地疼痛,低头一看发现小殿下竟然狠狠地捏了他一把,小殿下附在李安过的的耳后,悄声道道:“不要说!”    “哈哈哈,这可是谁?我告诉你,就算是王爷和我赌输了,也得乖乖地留下钱!”胖男子抡了抡手,所谓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胖男子那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在李安过面前又晃了几晃,晃得李安过越发觉得没底,不禁地就后退了几步。    “何必呢!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讲点道理成不成?”李安过摊手道,他也实在不想徒生事端,最主要的是,李安过自己又掂量了下,这人跟个大野猪似的,他都没有把握能打得过这胖男子,却未想小殿下此时居然暗地里推了一把李安过:“快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小殿下下令。    “你怎么不上去教训他一顿?你没看到他的拳头比你的头还大么?要不我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李安过回头反驳道。小殿下气得脸色发青:“他此般当众欺负我,我不能放过他!你连熊都不怕,你怕他干嘛!”    “什么?熊?熊又是什么?”李安过更是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个小殿下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茫然之间那汉子的拳头已经砸到跟前,小殿下反应极快,哇的一声便从李安过身后溜了开去,“这真是卖得一手好伙伴!”李安过心中暗骂不已,却躲闪不及,胸口硬生生地吃了胖男子一拳,凭空地就飞了出去。    围观众人甚是整齐地“噢”了一声,李安过愤然这么紧张的时刻竟然还有人喝起彩来,他扫了一圈,这些围观群众竟全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和这胖男子的角斗,风国境内经常举办观赏性的比武大赛,可向来票价高昂,一般只有富人和贵族才能看得起,今日恰得免费的比武看,这些市井们想必是欢喜得紧。    李安过忍痛爬起身来,当时便气得想从腰间抽刀出来砍个八面威风,可凭空抓了几把,竟抓了个空,他这才想起今日回衙门更衣的时候,自己嫌别着长刀麻烦,便随手将它留在卫所了,如今真是叫苦不迭。李安过也不知道自己和那汉子何时结下的怨恨,或许是刚才呼其那声肥猪辱到了胖男子的内心,此时那胖男子竟然全然不顾小殿下,眼中只有在地上爬滚的李安过,李安过倒踹了那胖男子数脚,将他踹到在地,无奈胖男子皮糙肉厚,却是伤不得他多严重,胖男子一起身,李安过便被一把抓住,此番却是怎么也脱不了身了。    “完了,没想到找到了小殿下,还是得挨揍啊!”李安过心中略过了一丝绝望。    胖男子揪着李安过的后颈来到了那两个大酒缸边,不由分说地就将他朝里面塞,呛得李安过是天昏地黑,李安过好不容易挣脱起身呼得两口气,又被那胖男子一把抓住摁到了酒中。    酒缸里气泡连连,李安过稀里糊涂地喝了几大口酒后再次被拽了上来,那胖男子狂笑着,李安过甩掉满头的酒水,眨巴眨巴了眼睛,终于看得清周围的事物了,围观的人众一如既往地叫好,然后李安过抬了抬头,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对面是一间豪华至极的大酒楼,明灯亮瓦的甚是晃人,且足足有四层之高,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酒楼的二楼露台处,李安过看到正有几个人在那优哉游哉地喝酒吃肉,那正是他手下的几个总旗和小旗们!    李安过大怒,真是岂有此理,难怪这一天来也没寻到小殿下,竟是因为这几个天杀的偷懒!    “砍柴的,加油,砍柴的,加油!”虽然人众喝彩不断,但还是有一人是真心地在为李安过鼓劲的,李安过吐出了一口酒,扭头对小殿下叫道:“你能不能别叫唤了,我都不能集中注意力搞这猪了!”话还未说完,李安过的眼前突然一黑,又被那汉子浸入了酒中,当下又咕咚咕咚地喝了满满当当的几大口酒,酒气霎时上涌,情绪也跟着不住升高,加之心中又愤于那几个废物手下所作所为,李安过凭空地生出了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大力,用手肘击了一下那胖男子的腋下后,一个过肩摔,便将还在吃痒的胖男子生生地摔进了酒缸之中。    但那汉子仍是拽着李安过,就这样,李安过被连带着翻了个身,也进到了酒缸之中,那胖男子死不松手,李安过自然也愤而还击,两人便就在狭窄的酒缸中互掐着。    李安过儿时在南门庭道的无浪滩上,时常看见打鱼的因为分货不均而在海水中打架,由于有水的牵引,行动多有不便,当时李安过便觉得在水中打架的场景甚是好笑,眼下自己竟然也扎进到了酒中干仗,想也应该是前无古人而后无来者了。    周围人的呼声和笑声有强而不弱,李安过撇过头去,见那一直为自己加油鼓劲的小殿下竟也是捧着腹部,笑得站不直身来,李安过大感无奈,一边掐着架,一边抬起头来,对着那酒楼开始大骂起来。    南宫贺将一颗花生米投入了嘴中,回了回味才将其嚼碎,他就了一小口酒,又用筷子捻起了一颗花生米,他看向坐在对面喝得正欢的金江振,心中略是有些没底儿,便开口问了句:“金大人,咱们真的不找小殿下了?”    金江振吞了一口酒,脸上还留着满足的神色,回道:“休息一下成不,咱们兄弟们都找了一天了,总得歇会吧?”    “虽说今日位满,可这位置这么显眼,万一待会被百户大人看到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南宫贺面露忧色。金江振笑道:“百户大人看到了,那我们便恭迎百户大人前来畅饮,你们是不知道新来的百户大人最喜喝酒吧?我跟你们打包票,大人见到酒,绝对不会再有分毫责骂我们的意思了!”    “可现下小殿下还是没找着啊,照这样下去,百户大人就得挨板子了。”另一个小旗也是忧心忡忡,金江振摆手道:“不必担心,是百户大人挨板子,又不是我们挨板子,再说了,没多大事,缉事厂的那些公公们阳气不足,下不来多大力气的,最多也就意思意思,而且,沈大人他们不也在找嘛,咱们都累了一天了,百户大人能抽空泡妹子,我们就不能做下来稍稍地喝那么两口酒么?”    南宫贺稍稍放心,又抿了一口酒,答道:“是,是。”金江振笑了,又道:“你们就放心吧,这附近酒楼这么多,百户大人初来乍到,是不会注意到这兰芳园的。”    “对,百户大人不会看见的!”南宫贺也笑答。    “你们这几个...”酒楼下方传来了愤怒的叫喊,“混蛋,在...在那干什么呢!”    叫喊断断续续,南宫贺皱了皱眉头,问同桌的同仁:“是谁在下面大喊大叫?”    “想来是小混混又闹事了吧,这种事在这东市一日不发生才算奇呢。”金江振不以为意,突然一个小旗惶然道:“不对啊,二位大人你们看,那好像是,好像是百户大人啊!”    金江振手一抖,夹碎了筷尖的花生米,“什么?”他惊道,急忙趴到了窗边观望。    “不是吧!”南宫贺惊得扔去了手中的碗筷,也冲到了金江振的身侧。    下方早已乱成一团,李安过摇摇晃晃地和胖男子对峙着,浑身早已湿透如同落汤老鸡一般,显得狼狈不堪。    李安过觉得可能是是这边的声响闹得太大,终于引起了二楼饮酒的那几个饭桶的注意,那几人是神色剧变,然后竟然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    “有这么夸张么,这什么出场方式!”李安过暗道,周遭的人群又是一阵大呼,不明事理的,还道这是在唱大戏耍杂技,掌声当即响起了一片。几个总旗、小旗见李安过在酒缸里和那汉子久久地对峙,救主心切,不由分说便扑了上来,横生加了数人的重量,酒缸瞬间支撑不住猛地破裂,一时间美酒四处流淌,带得空气中满是四溢的酒香。    “百户大人,卑职救护来迟,还请百户大人...”    “百户大人,卑职等已经将这贼人拿下,还请百户大人吩咐...”    “请百户大人指示...”    李安过被压得七荤八素,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成了烂泥,心中骂道:“指示个头啊,你们七八个人压我身上,我还能说得出话来么!”    “哈哈哈哈哈哈,砍柴的,笑死我了,你可真逗。”清脆而又欢快的笑声传来,李安过扭过头去,视线受身上众人而阻,只看得见地上那双绣着凤凰的靴子。    压在李安过上头的那帮人终于舍得挪了开去,李安过只觉得顿时一阵轻松,重获新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如今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这么躺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随即李安过发现,自己的头脑昏沉得紧,脸也烫得吓人,顿时心惊:“完了,想是刚才扭打之中,喝了太多酒,那壮汉也说了这是北方的酒,北方地寒,向来酒烈,就算是最温和的那一种,也能让一个南方汉子有够受的了。”    小殿下朝李安过伸出了手,要拉他起身,李安过一把握住了他,站得没两步,酒意快速上头,脚底一下不住发软,李安过暗赞这酒的劲头可真是不小,一时发不上力,便摊在了小殿下的身上,让他想象不到的是,小殿下也没有反抗,竟然还顺势将他搭了起来。    忽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响,周围的看热闹的人群像是见了鬼一般,潮水似的纷纷退去,很快便只留了一条空空如也的大道。滴滴答答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不多时一队骑者便来到了众人的跟前,南宫贺等人脸色纷纷大变,急忙地躬身行礼,李安过迷糊得紧,看不清来人,手还搭在小殿下的肩上,只觉得满天都是星星。    “卑职见过司礼监怀公公!”南宫贺等人纷纷行礼,李安过晃了晃脑袋来醒了醒神,只见今日给他们交办差事的那个胖公公领着一队太监来到了面前,李安过仰了仰头,心想如今天已经大黑了,这胖公公想是坐不住了,这才亲自出来寻找。    卑职...百户李安...过,见..见过坏,坏,坏公公!”不清不楚间,李安过一把举起小殿下的手,含含糊糊地问候道。    “我的小祖宗啊,您这是要吓死奴婢啊。”胖公公看到了小殿下,忙得下马来到近前跪下问候,然后他抬起了头,看到了醉得如同烂泥般倒在小殿下身上的李安过,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喝醉了。”小殿下替李安过解释道,言语中仍是充满了笑意。    “这应该也算是能交差了吧,”李安过晕乎至极,当下也不管不了那么多了,就那么松开兜在小殿下身上的手,硬生生地趴到在地,只想着先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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