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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卿衣迟疑了一会,问他:“你早几个月给我的信中不是说要到二月才回京吗?”    “噗——”那男子一口茶没含住,喷了一桌。    慕容卿衣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唤来下人重新收拾了一下茶案。    那男子却不在意,英俊的脸庞上带玩世不恭的笑容:“咳咳,说起这个,我本打算在蜀川多玩几日再回京,没想到我爹竟遣了手下副将生生将我拽了回来。直到进了临江城我才听说,安武侯世子在蜀川逛窑子不给钱结果被人给轰了出来,我回到家差点没被我爹打死。所以啊,我就来看看,究竟是谁盗用我名号干的好事!”    慕容卿衣抚了抚散落的发丝,一脸从容:“要不要我帮你查查看是谁干的?”    “……”前者淡淡瞥了他一眼。    这位风度翩翩的蓝衣贵公子,正是当朝安武侯世子,名贯京城的少年将军,也是慕容卿衣的好兄弟——萧迟萧晚之。    这位萧世子是临江城出了名的芝兰玉树佳子弟,可在他爹安武侯眼里却成了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放着好好的世子爷不做,偏要跑到长阳关那个寸草不生的穷乡僻壤当守将,一去就是四年不回。    就在一个月前,安武侯终于找了个机会将他调回京中,想着是时候该好好□□一下萧家大公子了,毕竟还有一个安武侯的爵位等着他继承呢。    可慕容卿衣觉得萧迟并不是真正的纨绔,他只是和自己一样,无心停留在这明争暗斗的官场,所以才选择远离。    与其违背本心,不如独守孤城。    “好吧,是我干的。”慕容卿衣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桌案之上,懒懒的看着他,“谁让你在茶楼里听我笑话,这下咱们扯平了。”    萧迟这家伙到了蜀川也不知会他一声,却躲在茶楼里听书,听的还是他成婚那日被逃婚的丑事,还以为这事不会被他知道。    他也不想想蜀川可是慕容家的地盘,没什么事是他慕容卿衣不知道的!    所以他执意要给这小子闹出了点桃色绯闻,以示惩戒。    何谓以之兄弟?    好兄弟就是用来坑的!否则这日子平淡如水,不找点乐子怎么行呢。    萧迟显然没料到他居然承认得这么爽快,愣了愣才回神来拍着桌子抗议:“你害得我被禁足一个月!一个月啊!怎么算扯平了?”    你这个坏家伙!    “那你今日是怎么出来的呀?”慕容卿衣鄙夷。    “自然是逃出来的呀,安武候府那点围墙哪会困得住我。”萧迟得意洋洋,小爷有十八般武艺,翻个围墙而已……    慕容卿衣凤眉一挑:“我那安武侯舅舅没告诉过你,要离我们这些江湖人远点吗?”    萧迟眸子一沉,语气里透漏出一丝烦躁:“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无论他与你们慕容山庄有何恩怨那都是他的事。但你慕容卿衣是我萧迟最好的兄弟,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改变。”    其实萧家与慕容家的恩怨慕容卿衣也不太清楚,只不过偶然听山庄里的老辈们谈起过。二十多年前他父亲慕容泰不顾与药王谷的婚约,执意要娶安武侯的妹妹萧融月为妻。    但五年后萧月融未诞下一子一女便病逝了,慕容泰才将大姨太,也就是慕容卿衣的生母扶上正妻之位。    所以说起来,安武侯也算是他的舅舅,而他与萧迟则是名义之上的表兄弟。    那时候安武侯府和慕容山庄的关系十分密切,来往甚繁。可从十年前开始,两家不知因何而渐渐生疏,关系也有由平淡变得愈发恶劣,最后竟断绝一切往来。    这两家一个在帝都,一个在江湖,原本风马牛不相及,此中恩恩怨怨也该了结了。但两家谁也没想到,十年后慕容家的嫡女会入宫为妃,最后还成了南楚皇后。    如今朝堂之上安武侯萧良站在宸王谢璿一边,极力打压慕容氏在朝中的势力,而且他不止一次告诫过萧迟不要再与慕容卿衣有所往来,也就表明安武侯将两家的最后一丝情义也给抹杀了。    慕容卿衣抿嘴笑了笑,拿起桌上茶杯,很惬意地喝了口茶。    他从不轻信谁,唯有萧迟这个人,他是相信的。    ……    茶过半盏,雨势渐小,湿漉漉的石板上倒映出一道道柔和的光影。    萧迟这才发现有个地方不太对劲,他无趣的戳了戳一只没用过的小瓷杯,问他:“只有你我二人,为何放三只茶杯?”    “我还邀了淮王来。”慕容卿衣声音轻飘飘的。    萧迟后背一凉,既然邀了淮王来喝茶你居然还坐在这里?!    “他一向不走正门,所以在这里等着便好。”慕容卿衣看穿了他的顾虑,挑眉笑了笑。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一个绿色人影从围墙那边翻进了院子里。    来人穿着湖绿色锦袍,银鼠褂,约莫二十岁的样子,腰间挂着一枚九龙玉佩,玉冠墨发,俊逸出尘的脸上扬着温柔的笑容,又是一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哎哟,这次总算是走对院子了。”他边走边笑,一袭绿衣在层层红梅中毫无违和感,反倒显出一种出尘脱俗的气息。    慕容卿衣和萧迟纷纷起身向他躬身行礼:“淮王殿下。”    淮王谢玘,是南楚皇室中脾气性格最好的一个王爷,也正是因为他这温和的性格,让他很少在朝中树敌,与慕容卿衣相识多年,从未摆过王爷的架子,反倒喜欢和他们四处游玩瞎混。    “哟,晚之也在啊。”谢玘笑着朝他们颔首,“方才路过侯府听说萧世子不见了,侯爷正冲世子的副将发脾气呢。”    萧迟一惊,满目幽怨愤愤道:“那个老家伙,就会欺负我的副将。”    慕容卿衣和谢玘相视一笑,谢玘拍了拍萧迟的肩膀对他深表同情。    三人环桌而坐,谢玘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喝了起来:“咱们有多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过了啊?”    “四年了吧。”萧迟在心里细细盘算了一下,“卿衣离开京城后,我就去了长阳关,这么说起来竟已有四年之久了。”    “听说晚之这次调到禁军任职去了?”谢玘问萧迟,可见他眸子瞬间黯然大概也知道答案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安武侯这次是铁了心要把萧世子留在京城,既然被调到了禁军当将军,那三年五载是不会有变动了,这下想回长阳关是有点难咯。    “那卿衣呢?此次回京是为了太后娘娘吧?”谢玘又看着慕容卿衣问道。    慕容卿衣笑了笑,还未开口,萧迟就先他一步疑惑道:“难道是为了连续几月来的刺杀案?”    虽然常年生活在长阳关那个不毛之地,但他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对着二人询问的目光,慕容卿衣点点头予以肯定:“确实是为了此事。”    萧迟很是诧异:“这种事直接交给大理寺去查不就行了吗?让你去做,也太屈才了吧。”    慕容卿衣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知道?千里迢迢的传他入京只是让他去查案,只能说是大材小用了。    “这件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慕容卿衣勾唇深意一笑,“你们可知五年前那桩卫荀案?”    “难不成与那桩案子有牵连?”谢玘微微凝眉,他也只知是听说了一些,却不知这件事背后还涉及了这么一个案子。    “不错。”慕容卿衣神秘的笑了起来,这倒让另外两人更加好奇的竖起耳朵。    “五年前弹劾卫荀的那本奏折竟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了凤鸾宫。”慕容卿衣眸子一沉,“而时间就在刺杀案发生不久前”。    “这倒有意思了。”谢玘唇角一扬,“先是刑部的一场大火烧了所有的卷宗和罪证,本该在那场大火中付之一炬的奏折如今却出现在了凤鸾宫”。    萧迟略一回想,摸着光滑的下颌,说:“听你们这么一说确实古怪,那件事发生时我还在国子监里读书呢,只记得那时候卫荀是左金吾卫大将军,后来颍州太守告发他通敌叛国……”话至此处,他抬头看了看慕容卿衣,却没再说下去。    谢玘悠闲地喝一口茶,接了下去:“街坊间有传言说,皇兄是听信了皇后娘娘的挑唆,所以那桩案子都没怎么查就匆匆定了罪,事发第二日卫家上下就被满门抄斩了。”    谢玘这番话算是说到要害上去了,萧迟还想着要给慕容卿衣留点面子所以才没直接说,他倒是毫不留情的就一语道破。    淮王谢玘就是这样的人,素来不爱好朝堂上的心机手段,但心里就像藏了一块镜子一样,能把天下的人心人事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传言七分假,卿衣不必当真。”谢玘又笑眯眯的补了一句。    “这是自然。”慕容卿衣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道深邃的幽寒。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超乎他的想象了,其间不知牵扯了多少人多少事,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连慕容蕖在其中。    若是他人遇到这种事,定会怀着好奇继续追查下去吧。但他慕容卿衣最讨厌麻烦,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对于他来说,解决此事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刺客身上下手。    说到抓刺客,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慕容卿衣垂眸一笑,一想到不久之后就可以去朗州喝紫竹尾,然后再坐船一路南下游遍南楚江山,心里还真是有些小激动呢。    他从自己的思绪中绕回来时,那两人已经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天下珍馐谈到朗州美女去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一个姑娘。”谢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慕容卿衣抽了抽嘴角,一头雾水:“一个……姑娘?”    堂堂南楚淮王,堂堂安武侯世子,两个大老爷们在一起谈论的不是家国大事,而是个女人……    萧迟神秘兮兮的用手肘推了推他,剑眉一挑戏谑道:“别着急,一会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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