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虫草鸭

不得不说这不到一刻钟的信息量太大了，这件事乍一听也不过是睡了个卖身唱曲的，良民不良民的也就是个赎身钱，但是仔细想却不只是女人的问题，她下海在窑子里还是个雏也没什么，可良民如何挂牌子，如何接客，如何就青天白日里和直隶刘公子做起那档子事，又如何恰好陈昭春就出现了，如何就能弄死……疑点还是很多，可如今再来不及仔细追究，只要事情传出，单单一个“强占良民为妾，不从逼死”这一条，陈家举凡为官的老爷就必要被参一本了，可当时那样多的人，想堵住悠悠众口又谈何容易　　小七不是后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想事情自然不会像王氏一般，可她来到这个地方确是哪里都没去过，外面的情形她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思及此，心中暗恨陈昭春，天下女子那样多，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痴情种子，倒是对一个粉头当起情圣来　　这边老太太听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深知此事不易张扬，虽心中有怨，却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报复了　　“周嬷嬷，你派人去前头迎二老爷，想来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让他进院子马上过来，再着人送老五去书院，没他的事，他下月就要参加童生试，读书是大事，马虎不得”，不怪老太太想着陈昭栋，家中子孙本就不多，陈昭春不通庶务，身上又没有功名，通晓人事后再不能指望他读书，日后是否能捐官也未可知，大房另一个儿子又是庶出，二太太这个儿子才刚开始喝奶，可如今家中光景，等他支应门户要到何时，算来算去竟然只有一个陈昭栋可用　　小七也是到古代才知晓儿子的重要性，女子轻易不得抛头露面，儿子再差，收拾田租也好，管理商铺也好，打理家中庶务也好，习文习武都好，总归不会白费，可女子教养再如何也不过是一副嫁妆，所以小七打从睁眼起就立志融入这个时代，绝不做那些个惊才绝绝的俏佳人　　说回陈昭栋被带去书院后，老太太本意是让小七和雪琪回自己的院子，又看着两个孙女懵懂无知的模样，想起二房刚刚生产，大房又这样乱糟糟的，不如都放在眼前清净，王氏此时也顾不得女儿了，儿子伤成这样，老太太竟然一句都没有，但她却不能这么算了，这笔账必要讨回来！　　“母亲，儿子回来了”门外传进来二老爷的声音，只见他满头的汗还来不及擦，众人刚准备行礼就被老太太叫起　　“先别顾这些，外面现在如何”　　“儿子从衙上得知的此事，还未汲人，想必事情还有转圜，只是见者众多，压下此事确实不能的了”大老爷擦了擦汗，“可若要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剩余的话不说，屋子里的大部分人也都听的明白，只王氏不懂　　“老二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道我儿白白被打了不成，你刚生了儿子自然是不上心，我却是不能”　　“胡闹！妇人心思！”老太太怕王氏接着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怕茶杯一摔就骂，“你要怎么伸张正义，你自己的儿子跑上人家的床，还怪得了谁，我看被打是轻的，你可知那女子是良民，你不顾着自己舍了一条命，我却要顾着京中的老太爷和陈家列祖列宗！”　　王氏听得呆住了，她不明白良民怎么了，她儿子喜欢想要谁要谁，可也知老太太是不会管的了，于是哭嚎起来　　“老太太也太偏心了，怎么我长房嫡孙的命就不是命，被人打成这样还不能去打回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我得去京中寻老爷，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氏是隔房的嫂子，有些话大老爷不方便说，周嬷嬷一看这个局面，忙过来搀了王氏　　“太太好歹宽宽心，哥儿身子还好，也无性命之忧，并非顽疾，太太顾着兄弟母子情义，好生与二老爷、老太太说和才是”　　“你个奴才还有说话的地方！”王氏一把甩开周嬷嬷的手，抚着胸口死命瞪着眼睛不言语，老太太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说不通　　“罢了，你不必在这瞪我，也不必和我吵个没完，你若不死心非要争个高低可以，我这就让老二给京中去信，有什么你一并带过去，让老大给你撑腰气死我！”　　“媳妇不敢”王氏终究是不敢跟老太太硬碰硬的，若有个好歹，别说儿子的事，就是她自己都会被大老爷送进大理寺　　“你去厨上看看有什么可解口的，过会春哥儿醒了，饿肚子可怎么好”王氏本不愿，可以想到儿子确实滴水未进，故起身连忙往厨房奔去　　她走后，老太太长舒了一口气，大儿媳就是太愚钝，说什么都不明白，只想着自己，二儿媳又太精明，凡事不过问，若是能中和有多好　　“你不必理会你嫂子，马上修书上京，此事可大可小，如今还在云里雾里，闹不清楚，先知会一声，若有个什么也有应对的法子，至于春哥儿，哎，想怎样是不能的了，索性他不比栋哥儿要读书，正好合该修养着，你且去吧，外面事情多，如果要春哥儿不过堂怕是不容易，该想些法子，你姑娘和琪儿在我这用饭，晚上再送回去，我让吴妈妈回去看看你媳妇，不必担忧家里”　　“是，那儿子先去了”　　说罢，小七尾随老太太进内室看陈昭春，查氏在旁用帕子擦泪，传话传的吓人，直说抬进来，看着确实没什么伤，脸上也就轻微的刮碰，这样看他就更是断定，此事不是空缺来风了，打人打的都是要害，外表却看不出来，还弄个以后可能不举，这可不是人多到发生踩踏事件能解释清楚的，可陈家一没钱、二没权，这出是为了什么却看不清　　此时的陈昭春已经醒了，还是动不得，龇牙咧嘴的看着老太太　　“我本应罚你，可看你这样也是罚不成的，想来你知道错的，以后就能收敛，咱们这样的人家，你想要妾室有什么难，非要转十八个弯去那些个地方”　　老太太一脸不虞，转头对着查氏说：“春哥儿媳妇，你房中的事别说我，你婆婆也没权利管，但爷们儿总想着往外跑可不行，你进门也有些日子，该想点什么”　　查氏死命捏着手里的帕子，咬着唇低着头，其实她也是可怜，上面两层婆婆，相公又是个肤浅的，一子半女也没有，却偏偏摊上了不举　　这边一出心思，那边大太太却真真为了儿子着想，亲自端着一蛊汤羹就进来了，嘴上喊着虫草鸭汤，这下小七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本草纲目有载，冬虫夏草加上老雄鸭高火炖熟，有治疗肾虚阳痿、遗精、腰膝酸痛、久咳虚喘、病后体虚等功效。　　难为厨上还能找到老雄鸭，可怜天下父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