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是一样,何必要往这边走”雪琪路上看着相似的花说,大家也都是这个想法,恹恹的无人说话,只见前头有丫鬟婆子神色慌张的往这边跑,遇上各位小姐又古怪的停下行礼,小七连忙拉住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问 “前头怎的了” 小丫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小七又问 “那你告诉我前头是什么地方” “前头是二门连着花圃的花房,平日里嬷嬷们住的” 几个姑娘对视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得花房前面传来姑娘们的惊呼,雪琪当即就要跑过去,被小七拉住 “前头听着有些乱,咱们不必凑前头,慢慢走也就是了”子媛拉着雪娆,四个人慢慢往前走,却无人赏花,小七直觉前头的事和陈雪歌脱不开关系,可究竟是什么事却猜不出来,私相授受?可这是平远侯府,哪里是拿个帕子塞个肚兜就能成事的,若要成事,便只能……下面的事小七不愿意想,这事在古代风险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家族悄无声息的除了去 夫人们吃过了饭只在园子里的亭子上赏花,不曾走动,不多时,一个嬷嬷跑过来喊平远候夫人,说是家里姑娘摔了腿动不得,又说不让动,只让夫人过去看,若是往常,平远候夫人自然懒得理一个庶女的事,只今日来的人这样多,自己贤良的名声总是要坐实的 便说着去看看,嘉瑾郡主也站起来说日头这样好,总坐着腰腿疼,不若也跟着走走,松快松快,也赏些花。郡主开了口,众夫人只得跟随,吴氏皱了眉头,那婆子的穿着看着不像是内院的,虽说今日宴会各家都没有带丫鬟小厮,那摔伤了腿难道不是路过的丫头来报信么,怎会是个不像内院的婆子,心里暗想,以后不论如何总要带丫鬟的,这时候也能跟小七传个话 这边夫人们眼看着就要走到二门外了,平远候夫人略带恼怒的训斥:“那丫头到底在哪,再走可就走出去了!” 婆子连忙跪下说:“老奴真的不知,姑娘只让带到这里,说是在花房……”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花房里传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场的都是生养过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又想着自家的女儿都不在,众人心里慌张 平远候夫人的脸色惨白,指着婆子说:“你去给我把门踹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里头!” 婆子战战兢兢的往前走,夫人们都跟在后面抻着脖子看 “啊!!!!”这声音,小七听出来是雪歌,再疾跑两步,却看见吴氏等夫人已经站在花房门口 “夫人!夫人!”里面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 “快去传大夫” 陈雪歌露着半个雪白的身子,上面还留着新鲜的青紫痕,哭的几近晕死过去,身旁的男子更是未着寸缕,手上还挂着紫粉色肚兜,瘦弱是瘦弱了些,端得丰神俊朗,看起来是将门之后,屋子里混着淫靡的味道,在看两人身下的那摊血迹,哪有不明白的,平远候赵夫人看清男子的样子马上晕死过去,王氏先是看不是雪琪松了口气,再看竟然是陈雪歌,也晕了,一下子屋里屋外人仰马翻,吴氏在外头晚一步看见后面的小七,心中略定,又听闻里面王氏晕倒,顾不得交待什么提起裙子就往里面跑 这样的事纵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不出半日,全京城的茶馆都在议论,陈家庶出的二姑娘跟平远候府世子爷在花房里露水情缘,听着就像话本子里相爱的男男女女,这是小七来京城头一次看见大老爷,与二老爷有几分相似,却更粗犷些,不像二老爷有书生气,挂着大胡子,皮肤黝黑,更像是武将,听了这个事直接从衙门冲回家,后面跟着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太爷,看起来就是寻常书本里老人家的样子,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发落,大老爷进门就使劲扇了陈雪歌一个巴掌,把她打翻在地上,脸蛋顿时肿起来 “你自己不要脸!却还连累家里,女则女训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做下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来!”大老爷气的直哆嗦,王氏在回来的马车上就转醒了,更是恨的咬牙切齿,这门亲事她的天津就打算的好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雪歌咬咬牙,跪在地上磕头说:“千错万错都是女儿的错,可女儿与框哥儿是两情相悦的,求父亲成全!女儿,女儿实在是没办法嫁给员外郎的儿子!” “你,你,与你定亲的儿子虽是庶子又有些懦弱,可还是有些担当,捐了官未必不是良配,你是陈家第一个出嫁的姑娘,我与你二叔多方奔走,反复确认才定下,如今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都已过了明面,现在你说不嫁,你让陈家的面子往哪放,我与你二叔如何在外面行走,你祖父祖母的脸面呢,百年之后你父亲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可我就是不想嫁,父亲今日说事情都过了明面不能更改,当日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那人是庶子,家中已有嫡子且不说,员外郎家中清贫,来日分家,可能连粗使的婆子也用不起,父亲口口声声为了女儿着想,可看这些哪里是为了女儿!”雪歌披头散发匍匐在地上大哭不止,老太太坐在上首叹气,老太爷也没有说话,其他人更是眼观鼻不敢上前去劝,也不敢出声,毕竟这次的事情不小,女子名节事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怕是下面妹妹们的婚事皆有碍 “老爷、老太太、太太求求你们饶命啊,歌姐儿也是没法子”门外婆子拦着披头散发的魏姨娘往里面冲,陈昭杰脸色一白 “姨娘怎的来了,这里哪有姨娘说话的地方”又高声质问婆子:“你们都是死了么!还不把姨娘请回院子!” 说话间魏姨娘已扑倒进来,鼻涕眼泪一大把,拉着陈昭杰的袍角痛苦呼喊:“我伺候老爷在京中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老太太看在生养哥儿姐儿的面子上饶了姑娘的命吧!” 事出突然,大老爷气的直哆嗦说不出话,王氏倒是乐得刺上几句,只是看着老太太的样子不敢说话 “你还敢说生养,我陈家的哥儿姐儿与你有什么关系,就是因为有你那样的娘,才教出这样不长进的孩子!你看看你的儿子女儿都做下了什么事”老太太这些话把陈昭杰也骂了进去 “老爷,老爷求求您,那平远候府门第那样好,哥儿与姐儿又情投意合,姐儿嫁进去对春哥儿也是助力的!您一定要成全的啊!”魏姨娘还在呼喊不止,似乎在她的认识里,只要男女情投意合就可以成亲,哪怕是皇子也是随意的,这个意识在小七看来提前了几百年,没想到魏姨娘竟是这样开明 大老爷听着气的双目猩红,高声唤进来家丁,到底是不舍多年服侍,不忍发配到庄子上,只指着魏姨娘说:“给我关到她自己的院子里去,不许出来也不许送饭,儿子女儿的事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说着不管魏姨娘的哭叫,一挥手,又跟雪歌说:“我今儿也不打你,也不罚你,你也不是孩童了,打板子抄佛经恐怕都没什么用,你给我回自己屋子里思过去,等事情落了,白绫毒酒你自己选!给我拖下去!” 两个痛哭的人走后,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大老爷站在地中间一脸疲惫,老太太说:“让几个哥儿姐儿先回去,查氏和春哥儿留下,其他的还小,不必听”小七他们离开后,陈昭杰中皱着眉头直挺挺的跪下说: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虽不喜读书,却也知孝悌之意,今日姨娘与妹妹做出这样的事,儿子无颜求情,只愿父亲看在父子父女之情的份上,饶了妹妹的性命,以后好坏由她生死便罢了”说完磕了三个响头退了出去 “儿子不孝,家宅不宁,还连累父母一把年纪与我操心” “员外郎家那边要有个说话,怕是明天就要上门的”老太爷沉声说 “婚事好办,不过是退亲多费些唇舌,和舍脸面罢了,这事儿子去”二老爷作揖说 “我那个不肖子的事情,怎能劳烦老二,不若我自己去吧”大老爷不肯 二老爷却执意拉着大老爷坐下说:“员外郎家能有多棘手,如今难的是歌姐儿的事要如何做,总不会真的要打杀了她,终归是陈家的女儿” “平远候府不会娶歌姐儿,是与你为妾还是远远的发嫁出去,这样的大事老太爷决定吧”老太太闭着眼睛说,她对这个孙女没什么感情,在京中的日子久到模样也不记得,本以为魏姨娘那样的长相,孩子也平平,却不想如此精致,难怪她不肯信命,可世上的女子哪个不信命,命该如此偏要争,为了家族说她受辱自尽是最好的,平远侯府不仅不敢说话,还要低头道歉,但是同为女子,不忍取她性命 老太爷怎能不知老太太心中的想法,他本意是送雪歌儿进宫参选的,却不想被先定下了婚事,妇人之仁,开口却换了一副语气:“明日老二在家中处理员外郎的事,我和老大去趟平远候府,事发到现在我思来想去,总是不妥,先看平远候如何说,咱们再商量歌姐儿的事” 在场的人无异议,如今只看侯府的态度 “平远候总不会要二姐性命吧”雪娆在小香居的门口站着问 “这我们哪里知道,死不死不都是她自己作的,这样的事若是死个人就能抵消了,那还需要什么发配凌迟这样的刑罚么,自然是不成的”雪琪气哼哼的说,不过她心里是高兴的,这下王氏总不能想着把自己往侯府嫁了 小七没说话,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她本来是想有自己的院子还叫暮雪阁,可如今这里是小香居,她就自己提了字,求陈昭杰去外面做个匾额来,这个屋子叫雪舍,雪琪一度耻笑她装清高,她却笑三姐真庸俗 修竹玉菊在小香居看着雪歌儿被关起来,虽然听说是什么事,可真见到还是唬了一跳,生怕连累自己小姐,直到看见小七才放心 “姑娘不知,今儿这事传什么的都有,还说二小姐不是第一次,外头人都说陈家姑娘水性杨花呢,可难听了”玉菊撅着嘴抱怨 “你怎么也和外头那帮长舌妇一样了,她们愿意说什么就说,公道自在人心” 想起刚回家里,陈昭杰塞进她手里的纸条就很烦躁,“若有可得,请必救之”他让自己尚未出阁尚未长大的姑娘如何去救,总不能跟着父亲去侯府,也不能央着吴氏去跟老太太求情,这可不是撒个娇就能过去的事 入了夜,小七睡不着,脑子里还想着陈昭杰的话,本不愿管,可四哥确实也帮着自己良多,门口有婆子把守着,她总不可能偷偷从房梁进去,转转反侧不知何时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她让修竹去厨房拎一盒子银丝卷,走去雪歌儿的门前 “母亲说让我来看看二姐,大伯只是禁了二姐的足,并未说不许见面” 几个婆子互相看了一眼,又收到修竹递上的红包,笑着开口:“七姑娘姐妹情深咱们是知道的,只是可别太久了,不然老奴们不好交差的” “多谢嬷嬷们,修竹在外头等着” 这是小七第一次来雪歌的屋子,看着和普通闺房无异,还有些女子的风雅,比如雕花白玉床头柜,再比如黄梨花木桌上汉白玉镇纸,以及桌角旁立着的马头琴,雪歌没有看向打开的门,只愣愣的躺在床上瞪大眼睛不动弹 “姐姐起来吃些东西吧,我带了厨房的银丝卷,配着茶,不腻还可入口”小七把食盒轻轻的放在桌上说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若要看,昨日已然看够了,何必带着吃的巴巴来见你,我见你,不为姐妹情谊,只为素日里四哥哥宽以待人,还他人情罢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爹来了京城,那时候我只知道有弟弟有娘亲有爹爹,我是府里面唯一的小姐,可慢慢就变了的,爹爹经常外宿,娘也总哭,后来我不能再叫娘亲,只能叫姨娘,再后来我知道自己是庶出,古往今来庶女姑娘的下场,不是远嫁就是填房,我有些害怕” “姐姐说这些做什么” 雪歌像没听见小七的话一样继续说:“爹爹对我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出门见客也带着我,那些贵女也和我一起玩,但是我知道背后她们看不起我,还不是因为我是庶出,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赵框,但是我没办法,我不想嫁到员外郎家受苦,没钱比让我死还难受,我听到祖父和父亲叔叔的对话,知道让我进宫,我开心极了,话本子里为嫔为妃的最后都是要光宗耀祖的,那样的地方才没人在意我是不是庶出,后来,父亲就给我定了亲事,我知道我如果一直抵抗,只能嫁给破落户,那天赵框忍不住,我本不愿,我也害怕,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推开他,那一下真的很疼,可我不敢停下来……” 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小七叹了口气坐在桌旁,望着香炉里的香灰说:“姐姐心中怨恨自己是庶女,可赵框不会娶你,他姨母是先皇后,他父亲是平远候,他是嫡长子也是世子,他要娶谁,不要说他自己,哪怕是他亲生的母亲也说的不算,你的儿女以后也还是庶出” “员外郎的儿子不也是庶出,侯府的庶出和我们这样人家的庶出怎么一样” “莫欺少年穷,他如今这样的地位,焉知没有来日,宁为穷□□,不为富人妾” “你也知穷□□富人妾的道理,那我问你,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又如何解,我不想认命,可能你是想的吧,但我不想” “姐姐只想着自己,可想家族,可想兄弟姐妹了,三姐姐与二姐年龄相仿,正是议亲的时候,如今外头风言风语,让她如何自处,又把我们姐妹摆在哪里,外面无人认识陈雪歌,认识的只是陈家大门上那块匾!” 雪歌眼珠动了动,坐起来,透过空气中的灰尘看向窗外喃喃:“做姐妹都是有今生,没来世,倘若有,我自然做牛做马弥补我今日的罪过” 小七心知她不会回头,叹着气,声音平静下来:“世上的事无论怎样选都会后悔,姐姐觉得庶出的身份让你处处低人一等,不得施展满身才华,可人生在世哪里能由着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深爱越贵妃,宠冠后宫,风头无两,欲立其为后,只因无子,不得不为江山社稷册立育有两子成年的贤妃为后,天子尚且如此,何况你我二人” 顿了顿,小七站起来没有看雪歌接着说:“姐姐是听不进旁人劝解的,只愿姐姐今日若能得偿所愿,来日总有富贵荣华,小七先回去了” 走出房门,外面阳光透过树叶投在地上驳驳光斑,有风吹过,心中只觉得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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