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见雪琪和雪娆站在栏杆下，没有说话，也没有往学歌这边走 “两位姐姐不如到雪舍来坐坐？”小七先开口问 “她，说了些什么”雪琪低头捏着帕子问 “也没什么，总不过是不愿屈居人下这样的话罢了” “父亲，父亲不会……”要她的命，剩下的话雪琪说不出口，雪歌和她们三个不同，总是从小的情谊，所有人对这个二姐没什么印象，最深的怕就是这次了 “听说，昨日四哥在父亲门前跪了一夜，现在还未起呢”雪娆盯着外面的树杈说 “总是一母同胞，四哥不忍” “可今儿父亲和祖父已经去了侯府，虽不知如何，但是只凭侯府的话，来决定我们陈家姑娘的生死也未免好笑了些”雪娆皱着眉头 “她的名节不是她自己的，是整个陈家姑娘的，不止我们三人，嫡系旁支多少人，便是父亲可以算了，族里呢，京城中的悠悠众口如何能算” 小七很想说出男女平等、恋爱自由这样的话，但是这个概念提前几百年是行不通的，这边三姐妹各怀心事坐着，那边老太爷和大老爷一早就去了平远候府 “陈老太爷，陈大老爷，有失远迎啊”平远候抱拳从里面走出来 “侯爷严重了，今日到访突兀，还望侯爷海涵”陈老太爷拉着陈大老爷行礼 “两位尝尝这是今年新到的雨前龙井，老太爷身子可还好，在朝中听闻，老太爷要致仕的消息，想着问问，赶巧遇上您过来” “劳烦侯爷关怀，年纪也有些大了，朝中人才辈出，早些让贤也好” “老太爷关怀后辈也是有的”平远候说了些朝中不痛不痒的事，又绕着圈子说老太爷致仕的事，就是不肯提自己儿子的事 大老爷一看太极打起来没完，不得已开口说：“侯爷明智，咱们也就不说暗话了，我与父亲今日前来是为着我那个不孝女儿的事，想必侯爷已尽知的了” 平远候放下茶杯擦了擦手，道：“这件事，自然是要商议的，我那内人说贵府的小姐是极好的，她也很喜欢，只是，这件事有些麻烦，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已经定下了郑国公府的姑娘，双方庚帖都换了的，若是别人家也就罢了，郑国公与我家是世交，框儿能此次去五城兵马司行走少不得郑国公的周旋，这……” 此话一出，老太爷与大老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赵框的工作是人家郑国公出力的，陈家本就门第低了，若是要让退婚再娶不是不行，五城兵马司的活干不成，陈家总得安排个更好的，若是安排不了，也不能怪平远候不近人情，郑国公的姑娘是过明面的，你陈家的姑娘是背地里搞在一起的，孰轻孰重一看便知，正妻是求不得的 思及此，大老爷连忙站起来作揖说：“哪里能屈了郑国公家的小姐，歌姐儿是庶女，本也够不上世子的，可如今已成事实，正妻之位是万万不敢肖想的，其他的……”为妾这样的话是说不出口的，但是真要送女儿去作妾，大老爷是真的张不开嘴 平远候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笑着点头扶着大老爷回应：“陈老爷这就严重了，框儿是有情义的，郑国公那边我去说，择日不如撞日，一起进门再是好不过的” “既然如此，改日我定让夫人上门的” “好说好说” 事情确定下来就不再久留，大老爷和老太爷上了车，虽然是为妾，但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没成事实，往远些嫁出去也不是不可，但是众目睽睽已成事实了，除非一死或是出家，哪里有别的选择 老太太等人在后宅得知这个结果，都松了一口气，怕就怕平远候府不认账 “既然事情定下来了，老大媳妇就着手办吧，妾合买者，以其贱同于公物也，这样的结果她早该想到，如今苦果也该让她自己尝” 要是合着王氏自己的主意，上赶着给人家当妾还要什么嫁妆，她那个屋子里的收拾收拾带走拉倒，只是这事有些大知道的人太多，不得不操办 晚上全家人在老太太这用饭的时候，雪歌就被放出来了，陈昭杰却没出现，据说是跪了一夜入了风寒，下不来床 晚饭时小七注意到每桌上了腊兔，还是吴氏说的，婚宴专用要有兔子，不是麻辣兔丁，也不是烤兔腿，要一整只砍掉屁股的腊兔，髀以其近窍恶臭故不用，雪歌不是八抬大轿出门的，娘家不需要招待也不用放鞭炮，那日赵框是要去郑国公府上接人的，所以家中提前吃婚宴上的菜也算全了娘家情谊 “郑国公还在饶州，可是近日要回京了？”老太太坐在上首问 “前几日郑国公就上书请封郑瑞为世子，五代而斩，皇上也没为难，当即就同意了，估摸着这才收拾上京的”大老爷回答，又停了停，“母亲，魏姨娘总归也是为了歌姐儿好，如今事情已定，母亲看……” 老太太白了一眼大老爷，说：“老爷心疼姨娘的心思我这个老太婆知道，只是歌姐儿有今日，焉知不是魏姨娘教导不善的缘故，出门前就不要放出来了，等歌姐儿出了门子，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又白了雪歌一眼 一顿饭吃得不温不火，事情尘埃落定，众人却没有庆祝的心思 “四哥有话让我带给二姐姐”回去的路上，小七喊住雪歌 “何事” “四哥说，若是能成，他祝二姐心想事成，出门当天他不会再相送了” 话毕，雪歌没有说话转头超前面走去，只留下一句：“你还小” 之后的日子都是在听别人说里面度过的，听说郑国公回京城了，听说平远候世子赵框送聘礼的两只活雁大的惊人，听说员外郎一家退亲速度极快，并未纠缠，听说靖亲王次子死而复生，又凯旋归来，听说雪琪，这个不用听说，郑国公回京，陈家这样的身份很尴尬，王氏本来看中平远候府，可这条路不成了之后又想起郑国公府，被老太太揪住一顿好骂，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跑到郑国公府上，无论好不好，且等以后 五月初三，宜嫁娶 雪歌不能穿正红色，不能盖盖头，衣服上也不能绣鸳鸯，只能穿粉色螺纹逶迤白梅蝉翼纱，轻薄光亮，数十金得一匹，光看这一身，平远侯府确是家底丰厚的 “我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裳”雪歌摸着身上的纱绸自语 “姐姐走后，小香居也空了一块”小七接着说 姐妹几个坐在一起却无话可说，玉菊后来打听，郑国公府和平远侯府结亲，十里红妆，六十八抬嫁妆，京中茶馆里说书的说了三日不停，没人注意到同一天陈家后门抬出的一顶粉轿进了平远侯府的侧门 “姐姐最近去祖母那的时候少了些”送走雪歌，小七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问雪娆 “祖母身边的人都是伶俐的，用上我的时候也少” “以色侍人，赵框若当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 没等小七说完，雪娆嗤笑了一声，“他若当真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又怎会在定了亲的情况下私自和二姐苟合，聘为妻奔为妾” “姐姐想的清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你知道了什么，我不是二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雪娆说完也没等小七再说话，摆摆手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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