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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明当瓦照射了进来,地上有斑驳跳跃的光影,日光恰似一支支金箭扎到了水磨地砖上,尾翎还颤巍巍的在晃动。    大堂里静悄悄的一片,谢芳锦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搁在膝盖上,笑得很是温柔。    不消说,这两人早就已经有所图谋,一个□□脸,一个唱黑脸,无外乎是想要达成她们的目的——宋玥诗在远沐伯府本来就是一个不讨喜的存在,现儿出了这么一桩事情,她们可能是想借机将她从府里赶出去罢?    对于坏了名声的贵女,大家族里处理方式各种各样。    有些格外得宠的,家里便会想尽一切办法遮掩,少不得让那位小姐如愿以偿,为了不让她以后日子过得差,府里还会照拂那位姑爷,至少要让两人日子过得去,不被人讥讽凤凰落到了鸡窝窝里。    只是能有这种待遇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大部分家族都是会将那失德的女子关在府里,至少一两年不让她出门走动,等着风头过了,街头巷尾议论的人少了,便会偷偷的托媒人说亲,不动声色的将她嫁出去,也算是了结心事。    还有一些家族做得更狠,直接将那女孩儿送往尼姑庵,将大好的青春芳华托付青灯古佛,一袭缁衣伴余生,或者是索性一碗药水灌下去,对外随便捏造个什么病因,一朵鲜花还来不及盛开便已凋谢。    想了又想,谢芳锦觉得,依着宋老夫人这种刻薄性子,绝不会暗地里帮宋玥诗去寻门亲事,定然是要将她幽闭避风头,或者是送去尼姑庵的——她甚至都拿不准宋老夫人有没有想过最后一个法子。    “祖母大人,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想法?易家都来退亲了,我还能腆着脸在京城呆着不成?”谢芳锦的手指抓紧了膝盖上的那点裙裳,决意以退为进,倘若继续住在远沐伯府,还不知道宋大夫人会想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昨晚那碗药,谁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每日里要打起精神来对付她,不如远离是非之地,先抽出身来,再想想法子怎么样将这一局扳回来。    更何况,她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宋玥诗的无辜枉死,谢芳锦更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被困远沐伯府,对于外界一无所知,这让她心里头有些着急。    “唔,诗丫头,你现儿倒是知道悔过了,只可惜太晚了些。”宋老夫人一只手抓住了腕子上缠着的那串檀木佛珠,指尖轮了几下,几颗光滑的檀木佛珠从她的指间滑了过去,簌簌的响着:“为了你的妹妹们着想,你就去碧云庵修行罢,这两年暂且别回府了。”    果然是要将她送去庵堂了,谢芳锦微微低头,飞快的扫了宋大夫人一眼。    一双眼睛虽然仿佛带着些许忧伤,可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她一直在等着宋老夫人这句话罢?这么多年下来,将继女养废了,自己却落了个好名声,到了最后,由宋老夫人做了决定将宋玥诗送走,她一句话就能轻轻松松将这事儿给推掉:“唉,我也不愿见着玥诗去碧云庵,只是婆母已经做了决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谢芳锦站了起来,朝宋老夫人行了一礼:“多谢祖母考虑周到,我这就回去让丫鬟们收拾下东西,等着看什么时候送我出门罢。”    宋老夫人略略一愣,没想到谢芳锦会答应得这般直爽。    本以为她会哭哭啼啼的与自己求情,软磨硬缠着不要出府——毕竟锦衣玉食的养惯了,谁愿意去那深山老林过寡淡无味的日子?    “明日罢,今日我派管事去与碧云庵那庵主说过,让她给你腾出一间清修的房子,明日一早你便出府静修去罢。”宋老夫人舒了一口气,不吵不闹,这也倒给她省了事。她望了站在那里的谢芳锦一眼,忽然莫名有一种淡淡的惆怅,生得这般如花似玉,怎么就摊上那样一桩事儿呢?等她到庵堂里住上两年,京城这边说闲话的少了,再给她觅一个夫婿,最好是能带携远沐伯府的——凭这般容颜,想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若是两年后诗丫头亲事不成,那也只能谋点别的了,总得要在她身上寻点可以利用的东西,这样方才能使远沐伯府受益……宋老夫人的手捏紧了那串佛珠,鼻子上渗出一点点汗珠子——还未入夏,怎的就这般热呢。    谢芳锦回到兰园便吩咐芦花与荻花给她收拾东西:“就捡些要紧的收了,衣裳什么的大可不必拿多了,到了山上,谁又会来看你的穿着打扮。”    最主要的便是带些金银细软,虽说出家人讲求六根清净,可谁又能保证那碧云庵的庵主不是个贪财的?若是自己没有银子旁身,只怕她会想法子折磨自己呢。    梳妆台上有一个五层的匣子,谢芳锦将那匣子拖了过来,拉出了第一层,里边装的都是一些金银首饰,她捡起一支簪子看了下,多宝滴露镶嵌碧玺,式样也算精致,簪身上是珍珑坊的表记,看起来宋大夫人这些表面功夫还是做到位了,并未太亏待宋玥诗,不知就里的,肯定会赞她是一个不错的继母。    第二层里装的是手镯手钏,红珊瑚、白玉、翡翠,林林总总数起来有七八只,谢芳锦将第三层打开,里边只放着两个璎珞,一个用的是紫玉做的坠子,一个是祖母绿。第四层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耳珰、银挖耳勺子、几个绿玉戒面,角落里还有一朵堆纱宫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宫里赏赐下来给各府贵女的,颜色已旧,样式也不时新。    这么些东西,对于寻常人家的姑娘来说,已经是不错了,可是对于远沐伯府的长小姐来说,能拿得出手的,其实并也不算太多,谢芳锦微微叹息了一声,慢慢将最下边一层抽屉拉开来。    这层抽屉里没有放首饰,有几个香囊,还有一个荷包,看上去没有什么独特之处,谢芳锦将那荷包抓到手里捏了捏,窸窸窣窣作响。    里边装的是什么?若是银票,那自己在碧云庵应该还能用得上。    将荷包打开,不出所料,里边有几张银票,最多一张是五百两,其余都是二百三百一张。谢芳锦将银票折叠成了小小的方块捏在手里,想了又想,总觉得就这样放着有些不放心,她抬头朝芦花喊了一声:“芦花,给我取了针线匣子过来。”    正在忙着收拾的芦花抬起头来,微微一愣:“姑娘,你要针线匣子作甚?”    “你只管拿过来便是。”谢芳锦将银票团了在手心,抓得紧紧,这是她这两年的依靠呢,肯定要妥善处置。    芦花将针线匣子送了进来:“姑娘,可是衣裳勾了纱线?奴婢给你补上便是。”    谢芳锦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    在定威伯府做闺女的时候,除了修习琴棋书画,她还跟着乳娘学了女红,她那乳娘是母亲托娘家人从江南那边寻来,进府之前是个绣娘,谢芳锦用的襁褓鞋袜,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谢芳锦九个月大的时候就总是抓着乳娘的针线不肯撒手,谢大夫人见了只觉有趣:“文嫂子,等着芳锦年岁大些,你教她些刺绣功夫,女儿家学会这些本领总是没错的。”    故此,还只有四五岁的时候,谢芳锦就开始飞针走线,跟着乳娘文氏学了五年的光景,尽得她的真传,太后娘娘六十大寿时,她在文氏的指导下绣了一幅百寿图进献上去,得了太后娘娘夸奖,还赐下了一双玉镯给她:“定威伯府的这位长小姐,可真是心灵手巧,京城里能比得上她的可不多啦。”    缝缝补补的活计,在别家贵女那里,可能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可对于谢芳锦来说,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她将针线匣子拿了过来,选了一枚大小合适的针,又拿起各色绣线比照了一下,选出一种来分了线,将针举起,轻而易举便将那根线从小小的针眼里穿了过去。    芦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掉了下来,谢芳锦抬起头来朝她微微一笑:“将我明日要穿的衣裳送进来。”    “是是是。”芦花慌慌张张的朝外边走了去,到了门口还回头看了一下,就见谢芳锦很优雅的将金质顶针推到了手指上,十指尖尖如水葱儿一般。    “姑娘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呢。”芦花将衣裳送进去以后,不敢再多看谢芳锦,弯腰走到了外头将荻花拉到了一旁:“以前她何尝自己动手补过衣裳?现儿看着像模像样的,我这心里头都有些发憷。”    “唉,毕竟是在阎王爷那边转过一圈的,自然会有些不同,咱们只管好好伺候便是。”荻花没有抬头,只管着捡四时衣裳:“手脚麻利些,对姑娘一心一意,她定然不会对咱们怎么样,毕竟她也需要两个心腹人儿。”    芦花怔怔的站在那里,过不久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咱们好好服侍着姑娘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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