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会

金秋十月，碧空万里。枫山上的红叶连成一片，远远望去，有如艳丽的锦缎。山脚下，一群人围着一座三尺高的石台。这石台原是建庙的地基，后来工程中断，这里便成了当地豪侠剑客比武的场所。石台西北角竖着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飘着一面白旗，旗上绣着“试剑会”三个字。　　　　石台上，一名身材魁梧的白衣大汉站在西侧，手执长剑，自信满满地望着对面的年轻男子。东侧那男子身着青衫，双手紧紧握拳，显得有些局促。　　　　“小子！你空着手上来算怎么回事？”白衣大汉高声问道。　　　　“我……我不会使剑……”青衫男子嗫嚅道。　　　　“哈哈！”“哈哈哈哈！”台下几百号人一齐笑出声来。这些人有一半是弄剑堂的弟子，他们尽着白衣，占着西边和北边。剩下的大多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侠士，当然也有不少百姓来看热闹。　　　　弄剑堂是枫山红叶帮五大堂之一，堂内高手众多，人人使剑，在这一带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隔两年，弄剑堂便在这里举行一次试剑会，与武林中人切磋剑法。帮外之人只要连胜两场，便可加入红叶帮成为弄剑堂的弟子。机会难得，不少人苦练数载，只为能在三年一次的试剑会上崭露头角，加入琴国最负盛名的红叶帮。　　　　石台上的白衣大汉叫贺老二，在堂里辈分较高，剑法却差强人意。他自知武功不及堂中许多年轻之辈，因此格外在意这场比试，不愿在小辈面前丢脸。贺老二见那青衫男子神情紧张，看起来不像会武功的样子，心想：“不让他拿件兵器，别人说我欺负他。”于是对台下道：“谁愿借他兵刃？”话音刚落，一把长剑抛了上来，当的一声落在男子脚下。男子犹豫片刻，弯腰拾剑，朝台下道了声谢。　　　　贺老二待他拿稳了剑，高声道：“小子，报上名来！”　　　　“在下李若天。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贺老二报了名字，对李若天道：“你年纪小，我让你先出手。”　　　　李若天刚来枫山，听人说这里有个比武盛会，是交流武艺的好时机，一冲动就上了台。他自幼只习得一套基础拳法，本想和人切磋一番，谁知贺老二却叫他用剑。李若天拿着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弄剑堂众弟子中，一名三十来岁的瘦脸男子笑道：“贺老二，人家明明用不来剑，你却逼人家使剑！”这位脸瘦的叫方错，是弄剑堂的执法弟子，在堂中地位颇高，仅次于堂主钟烈。这次的试剑会钟烈因临时有事，不能亲临，便让这位得意弟子替他镇场。　　　　贺老二听他言语中有嘲笑之意，胸中自然有些不快，驳道：“我只叫他拿件兵器，又没逼他用剑！再说了，试剑会上只比剑法是堂主定下的规矩。”方错见他把堂主搬了出来，自知理亏，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李若天闻言，连忙道：“不妨事，反正其他兵器我也不会……贺前辈，请指教！”说罢，硬着头皮冲向贺老二，挺剑朝他胸前刺去。贺老二见他步法杂乱，招式更是不得章法，忍不住道：“什么玩意！”侧身挥剑，轻轻一拨，格开来剑，猛地一脚往李若天小腿踢去。李若天被他这么一绊，失去平衡朝前摔去，扑了个狗吃屎。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刚才揶揄贺老二的方错也笑着摇了摇头。　　　　贺老二还剑入鞘，笑道：“还以为你会两下子，没想到这么不禁打！”李若天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勉强笑道：“在下只会拳法，不会使剑。”贺老二赢的不费吹灰之力，想再露一手，于是将剑一扔，两腿分立，双手握拳，对李若天道：“刚才打的没意思，咱们再过两招，切磋一下拳法！”　　　　李若天一听比拳，顿时来了兴致，说道：“我来这里正是为此。”摆好架势，一拳往贺老二面门击去。贺老二武艺平平，平日里的功夫又都用来练剑，对拳法自然了解甚少。可李若天使的这套拳法乃是习武之人必定会练的入门拳法，招式和威力都很普通，贺老二武功再差，也不至于应付不来。　　　　贺老二接了两招，见他拳法平淡，并无出奇之处，当即寻思道：“这人初学武功，捉弄一下也就够了。再耗下去叫人说闲话，传到堂主耳朵里也不好听。”于是假装不敌，一边接招一边往石台边缘退去。李若天以为自己胜利在望，精神一振，一步步向贺老二逼去。贺老二退到台边，突然伸手握住李若天来拳，将他顺势往后一拽，伸脚一绊，笑道：“小子，练十年再来吧！”　　　　李若天猝不及防，整个人飞了出去，眼看就要脸着地，旁边忽然有人伸手拦了一下。李若天胸口被那人手臂一托，上半身下坠的力道骤减，双脚率先落地。那人等他站稳，才将手臂撤回。李若天舒了口气，转过身向这人道谢。　　　　“多谢……呃……多谢姑娘！”李若天没想到出手相助的竟是个妙龄少女，不觉有些结巴。　　　　那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白衫黄袄，眉毛细长，两眼水灵灵的，身后背着一个包裹。她笑盈盈地看着李若天，说道：“不客气，不客气！你这点武功，还是别上台逞能的好！”　　　　旁边一人插道：“人家也想进红叶帮呢！”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有不少笑了起来。李若天自知武功太低，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挠了挠头。少女见众人嘲笑他，不以为然地道：“红叶帮没什么了不起的。你想学武功，可以随我回山，我让师兄教你，他可厉害了！”提到“师兄”两字时，少女的目光明显亮了一些。　　　　贺老二见这少女出言不逊，当即转头对方错道：“方师兄，我再比一场如何？”方错身为执法弟子，自然要维护本堂和本帮的名声。他知贺老二想出手教训一下这个口出狂言的少女，因此并不阻拦，微微点了下头。　　　　贺老二面朝少女，朗声道：“小姑娘，你刚才说我红叶帮没什么了不起，那你自然有些本事咯？上来切磋一下怎么样？”　　　　那少女闻言转过身来，对贺老二道：“我干嘛要上去？我又不是来比剑的！”　　　　贺老二一心要和她动手，自然不愿善罢甘休，说道：“咱们不比剑，空手过两招就是了！”　　　　少女笑道：“我的武功虽然一般，对付你还是有把握的。可是我又不要加入什么红叶帮，赢了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为什么要上去？”　　　　“你……”贺老二当着众人的面被这少女呛了一口，气得脸色铁青，心想：这么多人看着，我不教训她两下子，以后在弟兄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一念至此，贺老二跳下石台，落在少女面前，大声道：“你既然瞧不起我，想必武功在我之上。来，我向你讨教两招！”　　　　李若天急忙站到少女面前，张开双臂拦道：“贺前辈，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呢？她年纪小，说错了话，您还是……”　　　　“我哪里说错了？”少女从他身后走出来，打断了他，“红叶帮本来就没什么了不起，这姓贺的也打不过我，我哪句说错了？”　　　　贺老二火往上冒，叫道：“丫头，有本事把我打翻在地，别光嘴上逞能！”周围的人全都屏息凝神，没人吭声，更没人出来劝架。石台另一侧的人围了过来，不少人直接爬上石台，居高临下望着这里。　　　　方错在远处道：“贺老二，这女娃看起来有些本事，你别强要面子，丢了大伙儿的脸！”　　　　贺老二叫道：“怕什么？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少女细眉微蹙，嗔道：“你们红叶帮的人真不讲道理！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了？”说罢，拉着李若天挤开人群就往外走，边走边道：“这试剑会没什么好看的。你想学武功，就跟我回去，我让师兄教你，他可不是这些人能比的……”　　　　贺老二怒喝一声“站住”，从后面追了上去，伸手抓她右肩。李若天见贺老二气势汹汹地冲来，惊道：“小心！”少女没想到贺老二会突然发难，再加上二人本就相距不远，一不小心被他扣住肩头，尖叫道：“别碰我！”手臂猛地一抬，想要挣脱，怎奈贺老二力大，没能挣脱。　　　　贺老二手指加力，把她往回拉。少女肩膀吃痛，啊的叫出声来，情急之下，左手从腰间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纸包，运足真气，转身往贺老二脸上一甩。贺老二没想过她会来这一手，离她又实在太近，根本躲不开。那纸包啪的一声正中贺老二面门，炸出许多白色粉末。这些粉末飘在空中，形成一团白雾，久不散去。贺老二双手捂着眼睛嚎叫起来，脸上到处火烤似的痛，两眼、鼻子和嘴唇更是有如针刺一般。附近的人见这粉末有毒，都怕自己碰到，纷纷散开逃到远处。过了片刻，贺老二头晕得厉害，只觉疼痛从面部蔓延到脖颈，眼前更是一片漆黑，双膝一软，一个踉跄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