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峦叠翠,山色湖光。 淡色烟雾如一层轻纱,虚虚笼在青山外。郁郁葱葱的树丛间,一座雕梁画柱的小楼堪堪露出一影尖尖边角。 苏辰一手撑头坐在窗边,动作慵懒,却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美人长睫低垂,半遮住的眼睛流光溢彩,阳光下的肌肤白皙细腻,宛若上好白瓷。礼仪嬷嬷严厉的目光从她修长的脖颈一路看到鞋尖,捕捉到轻颤的裙角后,戒尺毫不留情地落到苏辰手上。 “练习了整整一月,裙角还在颤动,你如此轻慢,如何对得起公子?!” 细白的手背红肿一片,火辣辣的刺痛令苏辰险些落下泪来,更令她难堪的却是礼仪嬷嬷说的话。 被沈言念救出后,她便被安置到了这好似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地方。不仅环境美轮美奂,吃穿住用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如此娇养,就连她尚是苏府小姐时都没享受到过。 只除了,沈言念提出的要求—— “苏小姐如此样貌,合该是当世闻名的才女佳人,绝不该落入如此境地。” 说这句话时,他眼底光华璀璨,神色之笃定,连苏辰都见之动容。头脑一热,她当即便应下他的话,每日苦修礼仪,并在琴棋书画上下足了功夫。 每每想到沈言念温润的笑容,倒也动力十足,即便是再严苛的训练,她心中也不觉得苦。 正如眼下,这戒尺的痛楚,苏辰也早已习惯。 “嬷嬷,我会更加努力,不让公子失望的!” 少女信誓旦旦的承诺令礼仪嬷嬷面色和悦了些:“你且好好练习,我去休息一会儿。” 珠帘轻碰的声响如翠玉相击,礼仪嬷嬷快步下楼,在看到窗边人修长的身影后霎时神色一凛。 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她语气和煦的和刚才判若两人:“王爷,苏姑娘学习得很快,老奴已没什么可教的了。” 白玉扇骨缓慢而有节奏的落在掌心中,礼仪嬷嬷后背泛出一层冷汗,心底满是惊惧。 雍王摄政,誉满京城。 沈言念外表如羊脂白玉般温润异常,一双清湛的眸子更是隐隐泛着慈悲之色。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外表温柔悲悯的雍王,一双洁白的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 沉默不言,恰恰是他动怒的征兆。 双膝一软,礼仪嬷嬷僵跪在地上,先前的趾高气昂尽数褪尽,神色狼狈慌张地以头抢地:“王爷,老奴知错了!您饶过老奴这一次吧!” 沈言念微微弯了眼睛,唇角弧度温柔至极:“哦?你错在哪里?” 磕头的动作一顿,手臂上汗毛根根立起。如同被阴冷的毒蛇盯住一般,极度惊惧下,她一片空白的大脑挤不出半句解释。 沈言念唇畔笑意更甚:“本王的人,只有本王能动,你算什么东西?” 轻柔耳语如情人呢喃,却令人不寒而栗。 如同被人捏住了喉咙,礼仪嬷嬷只从呆滞的眼底流露出不甘的愤然。明明……明明是他说的态度严厉些,动用刑罚也无所谓,这才短短时日,如何就变了说法? 久闻府中人传言雍王殿下心思难测,她却万万没想到竟会难测到这个地步! 愤恨惊惧至极,她一双眼睛微微凸出,却因侍卫们的钳制,只能侧脸贴着地面,姿势扭曲地盯着他看。 沈言念却没再看她,乌澈的眼睛映着阳光看向楼梯,转眼间就洒满星辉般的细碎笑意:“苏姑娘。” 咬字清晰,旖旎缱绻。 苏辰面上一红,心中慌乱间没踩稳楼梯,摇摇晃晃就要跌下来。 沈言念眸色一深,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臂,苏辰瞬间稳住身形。 红线精乖巧缠在苏辰手臂上,幸灾乐祸:“美人投怀送抱,公子英雄救美。啧啧,可惜美人居心不良,公子心肝黑透……沈言念呀,肯定是故意抓你伤口的!” 苏辰微垂的眼神一冷,脸颊红晕愈发明媚动人,不动声色地将手腕从沈言念手中抽出,她自然而然转换话题:“公子……嬷嬷这是怎么了?” 面上笑意微敛,沈言念语气疏淡几分:“你有心学习,我便请了京中最好的嬷嬷,没想到,她居然会动用私刑。”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动容和感激,苏辰浅浅咬着下唇,微微摇头:“其实……嬷嬷也是为了我好。” “我的人,绝不容别人欺负。” 纵然语气平淡,苏辰仍捕捉到了他话语间暗藏的锋芒和张狂。与其说这句话是在做戏,倒不如说是沈言念真情实感的内心流露。 苏辰面上女儿家的娇态更加明显,心中却不由嗤笑。 怪不得原主会对沈言念一往情深,不可自拔,实在是面前的人手段太高。先将她从一众贪好美色、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手中救出,又给了她与身份地位不相符的奢靡待遇。纵然吃了些苦头,他眼下一句轻描淡写的不知便能随意带过,更何况,他还给足了面子,当众教训礼仪嬷嬷为她出气。 如此种种,足以令深陷泥淖的少女催生爱慕的种子,将一颗心尽数落在他身上。 ——而若想控制一个女人,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利用爱情。 沈言念显然精于此道。 苏辰心中警惕,面上却不露半分痕迹。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腕,略带凉意的指尖柔软细腻,小心翼翼地抚过她手背红肿的伤痕。苏辰下意识缩手,沈言念指尖却加了几分力道,语带轻叹:“倒是我疏忽了,请来的人再好,终究不如自家人尽心尽力……不知,苏姑娘可愿与我一同回家?” 对家破人亡的孤女来说,这个问题带着无从抵抗的诱惑力。在沈言念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苏辰犹豫再三,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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