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戎反应极快。 那流浪汉像是突然被惊到一样，握着石头的左手还举在空中，而目光却是怔愣地看向这边一前一后从饭店跑出来的男女。 厉戎离他越来越近，周围的小孩子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瞬间鸦雀无声，没敢再起哄，三三两两地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 就在还有几步远的距离，那流浪汉忽的转了方向，将手中石块朝跑来的厉戎狠狠掷来，怪叫了一声后掉头向村口跑去。厉戎并没有放慢速度，他侧身闪了一下，石块刚好擦着他肩膀飞了过去，甚至还能听得见空气被划破时所发出的爆鸣声。 再抬眼，那人已经不见了。 甘棠匆匆跑到厉戎身边，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有。”厉戎摇头，眼神一直追着村口的方向，见那个流浪汉确实已经没了踪影，才算作罢。 周围围观的人群见事情不会再有什么后续发展了，这才相互簇拥着，三三两两地离开。 “他怎么又来了？” “谁知道呢，刚才吓死人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真可惜，原来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变成那样了……” 村民们的聊天声不大，却恰巧随着风传到厉戎耳朵里，他闻言望了那几个说话的村民一眼，那些人似有所觉，讪讪冲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经过这么一闹，饭也没什么心情接着吃下去了，两人回饭店收拾了一下，准备直接回李菀之的住处那里。 厉戎在前台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关心地问了他两句：“小伙子，刚才没伤着吧？你可别因为这事儿对我们龙门村有什么偏见啊，那人精神有问题。” 甘棠问：“我记得原来好像没这号人物啊，他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老板娘边找零钱边回答说：“说起来也挺惨的，他原来喜欢小偷小摸的，人不咋地，但好歹也是个正常人啊。好像就今年吧，也不知道受啥刺激了，他突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家里没人了，所以也没人管他。” …… 李菀之的家在村尾的山脚下，还要开车往里走一段路程。 “听起来那人挺可怜的。”甘棠坐在车上，毫无预兆地来了这么一句。 厉戎有些惊讶，瞥了她一眼，她正支着头看向窗外，闷闷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厉戎回答她。 甘棠说：“也对。” 像是戳中了她什么痛处似的，甘棠虽是赞同，却仍是无精打采的感觉，与早上斗志昂扬的模样完全不同。 厉戎没再多问，他喊了甘棠一声，“你帮我拿个墨镜，阳光有点儿刺眼。” “好，在哪里放着呢？” “在你前面的杂物箱里。” 甘棠没多想，伸手打开了副驾驶座前的杂物箱，里面没放多少东西，一盒烟，一包餐巾纸，几张证件，还有…… “没看见太阳镜啊，你是不是记错了？”甘棠疑惑出声。 厉戎抽空往她那边扫了一眼，说：“就是你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 甘棠直起身，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脸懵逼，“你们那儿太阳镜都长成巧克力的样子吗？” 还是歌帝梵的呢。 厉戎哼笑了声，余光看见她呆呆愣愣的脸时心情更是莫名好了几分，他嘴角微微上扬，说：“别人给的，我不吃甜食，你吃吧。” 甘棠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机械般地转头看向厉戎，嘴里发出一声单调的“啊”，语调上挑，是疑问的意思。 “刚才估计你也没吃饱，收着吧。” “……谢谢。” 甘棠也没再客气，从盒子中拿出一颗巧克力，撕开包装后塞进了嘴里，甘醇浓厚的黑巧克力，微微苦涩，后味却带着点儿甜味，入口即化，好吃极了。 她又吃了一颗。 嗯，她决定以后把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换成这种了。 ****** 大概十来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李菀之家的门口。 农村常见的红色大铁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蔬菜，还有栽了一棵桃树。可能因为好久没有人回来的缘故，地里的幼苗已经有些枯萎了，蔫蔫地搭着，叶尖有点发黄。 厉戎接着又顺着院子里的小路往里走了点儿，房子是个自建的独栋二层小楼，一楼还颇有情调的用了落地窗。 “甘棠。”厉戎转头看了刚进门的甘棠一眼，问她：“你家窗户平常不关吗？” “当然关了。” 甘棠还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一楼挨着院子的落地窗大开，屋里的摆设甚至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像个小火箭一样冲了过去，趴在落地窗窗口往里看了一眼后，哭丧着脸转头看向身后的厉戎。 “糟糕……”她说：“好像进小偷了。” 厉戎比她冷静多了，“先进屋看看丢了什么，然后报警。” 大致看了一圈之后，发现这次损失真是相当惨重。放在衣柜里的现金，还有一些李菀之平常收藏的小古董都不见了，甚至连电视都被扯出了几根线，可能是因为太重了，小偷拿不动，这才没把电视都搬走。 甘棠蹲在地上，丧丧地说：“这小偷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给剩啊。” 厉戎抱着臂站在旁边，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叹了口气。 “好了，警也已经报过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追不回来，现在确认八仙格是什么才更重要。” 他走到甘棠身边，俯身轻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和动作都是难得的温柔。 ******* 甘棠所说的那个立柜放在二楼李菀之的屋子里，挨着衣橱，深棕色，上面摆着个小闹钟。 一数果然是八层，而且跟她记忆中的一样，每一层都刻了一个人物，是八仙过海的故事。 柜门有些已经被拉开，看起来像是被小偷翻过了似的。 两个人面色都有些沉重，默默祈祷他们所想要找的东西没有跟着其他古董现金一起丢失。 “没有。”甘棠将每一层柜门都拉开，仔细翻找，“可能被偷了。” 厉戎没说话，情绪也有些低落。 总是这样一次一次被打击，像是命运跟他们开的玩笑一样。 天色就这样慢慢暗了下去，两人一站一坐，静静无言。 厉戎站在窗口，低头向院子里看，他忍不住从烟盒里拿了根烟，夹在手里点燃，抽了一口，烟气飘渺，烟头猩红，似天边的云雾和晚霞。 甘棠一件一件地将屋子里被翻乱的东西重新规整好，她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有些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连衣服都要翻一下。” 衣柜门同样也是大开，甘棠将衣服撑好挂上去，突然间，她似被电住一样，不动了。 “厉戎！厉戎！你快来看！” 衣柜最靠里的一个角落里，藏着一个被打开的木盒，里面铺着一层绒布，看起来熟悉极了。 厉戎按灭了烟头，匆匆过来。 这盒子和照片上装游仙枕碎片的那个盒子应该是同一个，只不过照片上只能看出一点边角，具体的样子却是无法确定。 甘棠小心翼翼将它从里面捧出来，放在床上，她掀开绒布四下看了看，遗憾摇摇头说：“还是被偷了。” 厉戎皱皱眉，伸手将盒子合上。 盒面上刻着花纹，人物像，七八个人，皆着古装，或坐或卧，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手里或手边都放着一壶酒。 “这是……”甘棠疑惑问到。 厉戎舔了下唇，说：“我们可能都猜错了，这个才应该是李菀之所说的八仙格。” 甘棠问：“为什么？” 厉戎指了指盒面上的几个人，解释道：“这几个人都是唐朝赫赫有名的人物，都喜欢喝酒，被后人称为‘酒中八仙’。” “我们一开始思路就错了，因为八仙过海太出名了，所以下意识觉得八仙格的八仙就是张果老那几个人，可是我们忘记了整个故事里一个重要人物。” 甘棠问：“谁？” 厉戎与她对视了一眼，说：“诗仙——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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