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菀之老家是个叫做“安乐”的小村庄,离市区不算太远。 前几年村里的人联名申请将村名改成了“龙门村”,想借着龙门石窟的名气开发一下自己村的旅游业,好歹也算是多了一条路来发家致富。 “你可千万别上当受骗了。”甘棠坐在厉戎那辆牧马人的副驾驶座上,一脸严肃地跟他说:“其实没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山山水水,跟白云山差远了。” 厉戎开着车,闻言失笑。 这姑娘怎么这么实诚啊,实诚得……有点儿可爱。 甘棠以为厉戎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向他具体解释起来,“我骗你干嘛啊,是真挺无聊的,我小时候经常去上面玩,就一个小土坡。” “知道了。”厉戎附和了一声,开玩笑道:“有你这个小导游在,我还能上当不成?” 甘棠支吾了一声,将头扭向了车窗外,刚好能从倒车镜中看见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 两人大概是早上八点多出发的,到龙门村的时候刚好到了该吃饭的时间。 村口就开了好几家小饭店,乱七八糟什么都有,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像是游客的人正在吃饭,周围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在旁边打闹玩耍着。 厉戎将车停到了旁边的沙土地上,还没熄火,离得最近一家小饭店的女老板就匆匆跑过来,操着一口当地口音,热情地问道:“小伙子,你们是吃饭还是住宿啊?我们家有地道的野味,从山上刚摘的菜,新鲜得很。” 甘棠下了车站旁边听着,太阳正大,火辣辣晒在身上,她的额头已经不受控制冒了细汗。 “屋子里有空调吗?”厉戎问。 “有,凉快着呢!” ******* 饭店的菜单是全村统一的,塑封过的一张纸,正反两面印着菜名,全都是当地特色的一些野味。 俩人挑了个冷气充足的位置,厉戎从女老板手中接过菜单,直接将它递给了甘棠,“你对这儿熟,你来点吧。” 甘棠也没推辞,看了片刻,点了三菜一汤。 “我点的都是这里的推荐菜,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放心,我不挑。” 店里人不多,除了正在忙活的老板之外,就坐了他们这一桌。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起来。 甘棠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水,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些话题来缓解一下冷场。 说什么好呢? “上次在饭店说了一半没说完,你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来的?你母亲给你的吗?”甘棠左手撑着下巴,偏头问厉戎。 厉戎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可以这样说吧。” “我母亲沈怡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女人,她热爱自己的工作,可以全身心为之奉献,甚至多过自己的家庭。” “应该是在我十六七岁的时候,高二的一节自习课,我收到了我母亲出事的消息。” ******* 厉戎现在有时候做梦都还会梦见那时候的场景。 从他被班主任一脸严肃地叫出教室,到一路狂奔到医院,甚至连滴的每一滴汗的细节,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身上的短袖校服被汗浸湿,厉戎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弯着腰双手扶腿喘着粗气。 这辈子从来没跑的这么快过,他恍恍惚惚地分神想着,都能得奥运会冠军了吧。 可又有什么用呢?跑得再快,也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沈怡从楼上失足跌下,当场殉职。 回到家的晚上,厉戎在沈怡单独的书房里坐了一夜。 没睡,也睡不着。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发现了那张照片。 ******* “我母亲有写日记的习惯,在整理她的遗物时,我从她的日记本中得到了这张相片。也是从她的日记里我才知道,她原来和你外婆打过交道,也因此对游仙枕的事情有几分了解。” 厉戎讲这些往事的时候面色极平静,连声音都没什么波动。 不像她,一点点小事儿都要红了眼眶,甘棠想,真是丢人。 正好这时候菜端了上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氛围。 野山鸡炖蘑菇,凉拌芥菜,清炒芦蒿。 一荤两素,还有道热腾腾的西红柿鸡蛋汤,看起来美味极了。 家常又平淡的一顿饭,两个人像熟识已久的朋友般,默契而安静地吃着,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 “飞咯!飞咯!”外面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喊叫,伴随着周围小孩儿乱糟糟的哄闹声。 “快看,疯子!疯子!这个疯子又过来了!” 一个穿着工装服的男人被那群小孩儿围在中间,他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身体紧绷,嘴里一直发出尖利的叫声。 明显处在崩溃的边缘,无措又慌张,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疯发狂。 他长着满脸胡子,看起来像很久没有刮过一样,又蓬又乱,挡住了他大部分表情,只能隐约看见他泛着光的眼神,凶利极了。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破破烂烂,感觉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样。 小孩子的哄闹声越来越响,他像受不了了似的,突然身子一转,从中间冲了出去,一路跑到了厉戎停在旁边的车前。 他一下子顿住了,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目光一样,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一直指着车里大声嚷嚷。 隔的太远,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但厉戎视力极好,他眼尖地观察到,那个流浪汉模样的男人左手里一直好像在紧握着什么东西。 像是…… 那人突然像是被定格似的,安静了下来,接着缓缓举起了左手。 “不好!” 甘棠猛地起身,脱口而出:“他好像想砸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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