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歌带着周小雨直接去了路致远家。 小声左手一个鸡腿,右手一块披萨,油光满面地开了门,见到杨歌咕咚咽下嘴里的食物,说:“姐,你可回来了。路哥和保姆都不在,就我自己,太无聊了……这个姐姐没见过啊!” 杨歌拍掉小声伸出来的小脏手,换了拖鞋径自进了屋。 “你好啊,我是你姐姐的……朋友,我叫周小雨,”周小雨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给小声擦拭,“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杨声。”杨声好奇地打量周小雨,“小雨姐姐,你和我姐姐一个班级吗?” “不是,我……我们曾是一个合唱团的。” “这样啊,”小声好奇地打量周小雨,问,“那你唱歌比我姐姐还好吗?” 周小雨连连摇头:“我差远了。” 杨声笑着拉住周小雨的手,“小雨姐姐,你没吃晚饭吧?家里有好多吃的,快来!快来!” 客厅里一大一小两个胖子相处得很是和睦,杨歌安心地走上楼。二楼左手边就是路致远的母亲秦岚的卧房。秦岚去外地开演唱会,还要两天才能回来。楼廊尽头有两间对着的房间,左边是路致远的,右边是路致远妹妹路安安的。 因为秦岚强势,从不许路致远关门,如果他在家,房门永远都是开着的。如今却都紧闭着。 杨歌在路安安的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几番犹豫,才拧开房门。 路安安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样。粉色的窗帘遮挡住了紧闭的窗子,卡通猫的床单上摆放着几排玩偶,都是路致远从娃娃机里夹来的。小巧的书桌上还摆放着女孩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杨歌和路致远牵着她在院子里照的。 杨歌只觉呼吸急促,逃也似的转身走出房间,背靠着门,缓缓蹲下,手握着拳,手心渐渐渗出汗来。 路安安失踪那天,本是路致远答应了陪她去游乐园玩的,只是路致远那天被学校老师抓去演讲,路安安才跑来找杨歌哭诉。杨歌想买了冰淇淋回来哄她,便留她在院子里玩。 可就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人就不见了。 四岁的女孩,生死不明,杳无音信。直到一个月前,路安安的尸体被发现。听说她被丢在一处废弃工厂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辨认,通过DNA比对才确定身份。 得知路安安的死讯,杨建国一气之下扇了杨歌一个巴掌。 从小到大,杨歌第一次觉得杨建国的巴掌有些轻。 半年了,她依然未能回过神来,总觉得那个长得像小天使一样,爱哭,爱撒娇的小女孩还会时不时地跑来找她,缠着她让她唱歌…… “你干嘛呢?” 头顶清冷的声音如一桶冰水猛地倾倒下来,杨歌愕然抬起头,望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路致远,一时怔住,无言以对。 “蹲这儿发什么呆,再不下去,楼下那两位能把桌子都啃了!” 客厅的红木餐桌旁围两只正在啃炸鸡腿的人笑嘻嘻地说着什么。见到他们走下楼,正咬着鸡腿的周小雨顿时僵住,直直地望着路致远牵着的,杨歌的手。 周小雨知道杨歌的父亲经营的建筑公司规模不小,英华的新楼从打地基到装修都是杨家一手包办,为此还有不少倾慕路致远的女同学背地嚼舌头说杨家一掷千金就为买路致远身边一个座位,实在不要脸。 杨歌扫了眼楼下僵在原地的周小雨,压低声音说了声松手。 杨声瞥了一眼楼上的二人,装没看见,继续啃鸡腿。 杨歌挣了两挣,硬是没挣开,刚欲开口,反倒是路致远平静地下了逐客令:“时候不早,你该走了。” “我带来的人,你凭什么撵。” 杨歌迎上路致远的冷眼。二人四目相对,剑拔弩张,一时间空气凝滞。 周小雨僵在原处,仰头望着,似乎只坐在原地,就耗尽了全部力气。 “小雨姐姐,我渴了,你给我买个可乐好不好?”杨声拉住周小雨的手,踮起脚小声说,“我们快走!免得打起来误伤!” 力量似乎从温热柔软的小手传过来,周小雨木偶似的跟着比自己矮小很多的男孩走出路致远的家。临出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人还僵持在楼梯上。视线里不止有愤怒,还有些周小雨说不上来的意味在里头,混混沌沌似深水暗涌,蓄势待发。 杨声拉着周小雨走到院门,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笑着回过头对一脸担心的周小雨解释:“不用担心,他们从小打到大,我都习惯了。” “他们,关系一直不好吗?” “听说小时候好像好过,反正我是不记得了,只记着他们上了学,关系越来越差,随着跆拳道段数一起飙升,一点小事也能打起来。不过半年前开始,他们就不打了。” 周小雨:“为什么?” 杨声踢开脚边的碎石子,低低地嘟囔了一声什么。 周小雨很想追问自己没有听清楚的那句话,但杨声又恢复了可爱天真的笑容,说,“小雨姐姐,下次来我家玩吧!我家就在隔壁。” “好。我一定来。” 走到路的尽头,周小雨在左转的时候回过头。站在门口的小胖子还站在原地,见她顿足,开心地挥起手。周小雨揉了揉眼睛,转身快走了几步,拐弯走出别墅区。 路致远的妹妹路安安失踪半年杳无音信。一个月前才被发现了尸体,凶手至今未被找到。 参加路安安的葬礼那天,杨歌和路致远都请了假。那天空着的那一桌上摆满了白色的花,桌子放不下,很多小小的,残破的,黏在了地上。 杨声返回屋里的时候,只剩下路致远在收拾桌子,见他进屋平静地对他说:“写完作业,早点休息。”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路致远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杨声习以为常,熟视无睹,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杨歌,问:“我姐回家了?” “没有,在楼上。”路致远抬起头,对正在爬楼梯的杨声说,“杨叔说让你们今天在这儿住,你睡一楼的客房,你姐多半已经睡下了,不要去吵她。” 小胖手抠了抠实木扶梯,转身走下楼,乖巧地跟着路致远进了厨房,笑着问:“路哥哥,你真好,知道我怕黑,陪我一起睡,我姐姐告诉你的吗?” 路致远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微微俯身低声说:“少跟我卖乖,我不是你姐,不吃你这套。” “路哥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路致远面无表情拉开他的手,“怕黑就找个女朋友陪你睡。” 杨声从小跟着杨歌,对母亲的印象已经模糊,只知道姐姐,杨歌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杨歌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和杨歌一样讨厌自己只知道巴结秦岚和路致远的父亲,对路致远更是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路安安真的很可爱,两家人都很疼爱她。 可是路安安失踪了。杨声看来,路致远不过是借由着杨歌的愧疚趁人之危。 杨声握了握拳头,安静地返回客房,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漆皮笔记本,用笨拙的字写道:今天老姐过生日,赚了200块钱。 杨声晃了晃笔,将日记本向前翻了几页,空白的纸上,只有四个字:路安安死了。 右上角的日期距警察公布的发现尸体的日期还要早一天。 路致远端着餐盘走进自己房间。倚在床头的杨歌抬了抬眼,继续看书。 “不吃晚饭,喝杯牛奶吧,不要饿着肚子睡觉。” 餐盘是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一块纸杯蛋糕。蛋糕上插着一根细细的红色蜡烛,燃着黄蓝色的微弱火苗。 杨歌接过牛奶喝了两口,抬头问:“小声呢?” “楼下。” 杨声虽然偶尔淘气,但还是懂事听话的。路安安失踪后,为了防止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所为,杨声也被要求早早回家,天黑了就不能出门。 杨歌哦了一声,继续看书。路致远抽走她手上的书,对上她的目光,笑问:“好歹过生日,还没许愿呢!” 杨歌想了片刻,吹熄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 “有一天可以不再见到你这张脸。” “愿望可能只是愿望了。”路致远笑着低头,食指轻敲硬面书皮,脱口背道,“我找到了一个梦想。可能你会笑我,我想成为白瑞德那样的人。用尽智慧,跑遍世界,赚很多钱。把这些钱拿来给你尽情享用。比如说,就像白瑞德为郝思嘉做的事情,为了让她逃亡而准备马车。我想给你一颗大大的宝石。然后,想给你永远宁静的夜晚,和振奋人心的早晨。那个不公平的人没有给你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给你。这就是我的梦想。①” 路致远过目不忘的本事杨歌早就见识过,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放下杯子。 “我才不会成为盖茨比,傻得可以,死了也是自作自受。”路致远将书放到一边,接过马克杯喝了一口,自然地歪头笑问,“你先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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