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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歌姐姐,”榻上的女子孱弱的不可思议,面色惨白隐隐带着青色,眼窝深陷,眼睛已经开始浑浊了,她一脸祈求的拉住了以歌的手。    “靖琬……”以歌眼中流露出丝丝不忍,她照顾靖琬也有十年了,这个孩子六岁那年被送来,衣食起居无一不是她亲力亲为,可最终,她也没能留住她的命……    以歌握住靖琬的手,才发觉这温度不似活人,这想法一出她也是一惊,眼泪顺着脸廓流下,以歌哽咽道,“你有什么心愿吗?我都会为你做到的。”毕竟是相处了十年的人,靖琬乖巧,她能帮的都会尽力去帮。    “我,我想阿姐,”靖琬眼神失神的看着门外,她四岁就与阿姐分开了,还有父亲母亲,为人子女,她却未曾孝顺父母,承欢膝下……这些年来,竟也没有机会再见亲人一眼,为什么,不来看我呢?是忘记我了吗?靖琬心中骤然爆发出一股浓浓的不甘来!    以歌抱着靖琬,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脑海深处传来丝丝隐痛,她咬着下唇,神色迷茫,她到底,忘了什么?以歌没办法深想,因为靖琬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我会带你回云南的……”以歌听见靖琬这样说,尤其是那句‘我想阿姐’更让她感同身受,对靖琬的怜惜更甚,她开口承诺道。    “不!”哪知靖琬听见她如此说却有些激动的捏紧了她的衣袖,无力的摇摇头,“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离家多年本就是不孝,还要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如何忍心!更何况,死人总是被遗忘的,她不想被忘记!她不愿被忘记!    “可他们,终究会知道啊!”靖琬及笄之日,就是回家之时,根本瞒不下去的,以歌不赞同道。    “不可以,”靖琬也很迷茫,她知道自己这是任性了,既想被记住,又想被忘记,忘记自己这个人,亲人就不会那么痛苦,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么被忘记啊!她不想被所爱的人忘记啊!    她看着以歌,眼中是执拗的疯狂,“以歌姐姐,你说的,无论什么心愿,你都会为我实现的不是吗?”对,她还有以歌,以歌姐姐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亲人,那么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靖琬…你…?”以歌有些不适应,那个乖巧叫她姐姐的女孩,眼中会有这样疯狂的光芒吗?“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以歌终究还是妥协了,毕竟,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我要你,成为我!”成为独孤靖琬,代替我回家,代替我孝顺父母,代替我回到他们的身边。这样,我就不会被忘记了,独孤靖琬还活着,活在别人的眼里!    以歌瞳孔睁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靖琬!你疯了吗?”她低声训斥道。是的,训斥,以歌忍不住训斥了她!让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对自己,对她都不公平!    “或许是吧……”独孤靖琬自嘲的咧了咧嘴角,那是一抹苍白无力的弧度,她只是……不想被忘记……    见她如此固执,以歌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她?可是……这个孩子,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以歌姐姐,这么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一次就好。”或许是她自私吧,其实这十年,她感激以歌,喜欢以歌,她不能理解抛弃以歌的家人,更无法看着逢年过节人前微笑,人后流泪的以歌再这样下去,以歌没有目标,没有亲人,没有爱人,自己死后,以歌姐姐又要去哪里呢?    行医救人?林致姐姐和珍珠姐姐定会去采选,然后嫁人,她们自有亲人为她们打算,可是以歌姐姐没有,她什么也没有……就要让以歌姐姐一直孤身一人吗?她不放心,不忍心,所以担心。    所以,让她给以歌姐姐一个身份,一个家吧,为了自己也为了她,阿姐,父亲母亲,一定会对‘独孤靖琬’很好的,就算是愧疚,也是有的,这一点,独孤靖琬很有自信。    “我答应你。”以歌闭了闭眼,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妥协了,看着面前这个女孩脸上绽放出昙花般的微笑,以歌的心微疼,她不知道如何留住她,她留不住她,一直以来,靖琬隐隐就被法则排斥在外,她用尽一切办法,终究还是留不住她……    以歌心里,对靖琬还是很愧疚的,即使她清楚的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多谢……”靖琬如释重负的闭上眼,面带安详,嘴里还小声念叨,“我真的,好想姐姐……喜欢上我呢……”捏着以歌衣袖的手指无力的松开,最终了无生机的垂下。    以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医者,也不是第一次遇见死亡,可是为什么,她还是好难过,那种所爱之人就在自己怀里变得冰凉僵硬的感觉,那种天人永隔的感觉,痛不欲生!    熟悉的可怕,她,失去了什么心爱的人吗?以歌捂住脑袋,可是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呢?喘着气,以歌慢慢起身想要向外走去,脑海中传来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没了意识……    “师傅?”再次睁开眼,她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以歌一个侧头,就看见了正在碾药的白胡子老头儿,她的师傅,长孙鄂。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确实是长孙鄂把失去记忆的她捡了回来,还将她收做徒弟,对她也很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长孙鄂是认识她的,认识过去的她,因为他竟对她一点都不好奇,十多年来,她没有一丝改变,他竟问也不问上一句!    “头又疼了?”长孙鄂看也没看以歌一眼,只幸灾乐祸的盯着药材说道,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还好。”每当她想要回想过去的时候就会头疼,以歌都要习惯了。    “你答应了靖琬丫头的事,就要去做到,别想再躲个十年八年!”这十年,她就一直缩在这地,说好听点是在照顾靖琬 ,说难听点就是在避世!    林致和珍珠不止一次朝他抱怨过,说什么他这个做师傅的将徒弟困在这儿?不给徒弟自由!听听这话?他都感到莫大的委屈!哪里是他把她困在这?分明是她自己不想出去!不喜繁华?偏爱清净?他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分明是懦弱!缩在壳里不愿出去!    以歌沉默,叹了口气,“我知道。”没有记忆的陌以歌,身上就没有枷锁,她也调皮活泼,恣意张扬,当然仅限于熟悉的地方,她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一有出去的念头,就会有强烈的反对声音在她心底出现,好像自己一出去,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好像,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人……    不过已经答应了靖琬,以歌下床穿鞋,黑如鸦羽的发随意的散乱在背后,以歌拉开竹门,默默注视着那红得似染血的天际,独孤,靖琬吗?或许她可以做的很好吧?    “冰糖葫芦啊!”去云南的路上以歌才算是‘大开眼界’了。    “大包子,新鲜出炉热腾腾的大包子啊!”    以歌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要不是忙着赶路,定是要多走走看看的,也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怎么就不出来了?窝在那竹林里有什么好的?天天陪着老头儿碾药,真是可惜啊!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靖琬小姐?靖琬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以歌挑了挑眉,这管家一看这玉佩就激动地不能自已,连忙跑向屋内大喊道。    有些不靠谱儿啊!虽说自己的确是冒充的,但是怎么能凭一块玉佩就认定自己就是靖琬了呢?她可什么都还没说啊!以歌摇摇头,抬脚跨过门栏。    十年来,靖琬做过什么,习惯是什么,身上有什么痕迹,没有人比以歌更清楚了,想到已逝的靖琬,以歌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你们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她扑在独孤靖瑶的怀里,声嘶力竭的质问,为了那个不甘心被亲人忘记的女孩,为那个想被记住的女孩!    “对不起,琬儿,对不起!”独孤靖瑶又何其不想念自己的妹妹,只是身处独孤家,有许多身不由己,更何况靖琬不为外人所知,说不定才更加安全,只是,苦了靖琬,独自一人漂流在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以歌脸埋在独孤靖瑶的怀里,心神一阵恍惚,原来这,就是姐姐吗?这种感觉就是姐姐吗?不知为何,一想到‘姐姐’这个词语,眼泪就掉的更多了……    靖瑶感觉到胸前越发濡湿,心中一酸,她的妹妹啊!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啊!    “靖琬,你身子好了吗?可别又哭伤了身子啊!”独孤夫人擦拭着泪珠,急急问道,当年若不是靖琬危在旦夕,他们又何至于将靖琬送出去?整整十年都没见一面?    “好多了。”以歌用袖子遮着脸,瓮声瓮气道。    “这是做什么?让娘看看我的小靖琬!”独孤夫人想要看看自己的小女儿,却没想到这丫头遮着脸不让看。    “不要!刚刚哭丑了!靖琬不好看了!才不让娘亲看到呢!”以歌大声说道,其实这是真正的靖琬的习惯,每次哭花了脸,就会用袖子挡住,不让别人看见。    “娘亲的小靖琬!”这熟悉的动作让独孤夫人才擦去的泪又要落下,她的小靖琬啊!身子不好却又是那么的调皮!那么爱美!还是和以前没变啊!一点都没变!    她抱着以歌,“好看啊!靖琬最好看了!”她看见以歌锁骨上的小痣,彻底不再有任何疑虑,是靖琬,就是靖琬!    以歌想,这就是家人吗?美丽温柔的母亲,冷厉却不失慈爱的父亲,还有一个性格直爽的姐姐……以歌觉得陌生,过去的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呢?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一个家呢?以歌不知道,但她却觉得现在很温暖,心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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