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歌见了沈易直,这的确是个刚正不阿的好官,在朝廷中也算是一股清流,但是为人有些死板,以歌也是费了些力气才将麒麟令拿到手的,顺便与沈易直打了个赌。 以歌倒是把自己顶替靖琬的事告诉了珍珠,珍珠也知道事情的轻重,虽然觉得荒唐,但也尊重逝者的选择,以歌也说了,‘即使我知道靖琬有私心,但我也知道,她还是为我考虑了一番的。’ 沈珍珠由于被以歌点醒,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安庆绪倒是一直陪着她,以歌却是对那日听见的‘万事通’来了兴趣。 “那万事通,真的什么都知道吗?”以歌的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江湖传言是如此,甚至不止江湖中人会去寻找万事通,有许多达官贵人也会想办法寻找万事通的行迹。”珍珠的态度弱化了许多,安庆绪对以歌的感官也没那么差了。主动开口解释道。 “姐姐,你有兴趣?”珍珠扭头看她,脸上有着打趣,“你不是无欲无求吗?”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以歌掩饰的笑笑,她还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不过刚刚安庆绪那句‘达官贵人’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若是有人问起这麒麟令……以歌眯了眯眼,看来自己是应该去会会这万事通了! “你若有事想寻万事通,尽管去咸阳就好,那有座远近闻名的醉仙楼,一年只出一坛醉仙翁酒,此清爽甘甜,可是世间罕见!”安庆绪看了眼沈珍珠,见她也有些好奇,继续说道,“万事通独爱美酒,尤其是这醉仙翁酒,只要谁拿到了醉仙翁酒,万事通就会寻味而来,持酒之人便可以问万事通一个问题。” 咸阳?以歌抿了抿唇,看向两人,“我要去咸阳一趟。” “姐姐可是要去寻那万事通?”珍珠放下茶杯,关切的问道。 “嗯,安二公子说的勾起了我的兴趣,我正好也没去过咸阳,也想去见识见识!”真话自然不能说,她对那醉仙翁酒势在必得!她决不允许有人伤害她的家人! 珍珠瞟了一眼安庆绪,笑着对以歌道,“我准备了一些吴兴特有的糕点,姐姐可要随我去挑选?” 以歌自然没有错过沈珍珠的小动作,这两人这几天有些不对劲啊……以歌点头,“好啊,我定要多挑几样。” “以歌姐……”沈珍珠才开口就明白不妥,“靖琬,那日后,安二哥已经决定与安伯伯脱离关系了……” 安庆绪与安禄山原就关系不好,安庆绪有如此决断倒也不奇怪,不过这也说明,他的的确确是深爱着沈珍珠。 看着沈珍珠羞红的耳根,以歌了然的笑了笑,“这样也好,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可是,我已年满十八,不日就要进宫采选了!”沈珍珠颇有些着急,那日被以歌点醒后,她对着安二哥整个人有些别扭,总是动不动的就脸红,还爱胡思乱想的……可是采选定是要去的啊! 她原本就不想进宫,可就算她藏拙,可是世事难料啊! 这的确也是个问题!以歌抵着下巴,眼中带着深思,瞟了一眼沈珍珠,人是她促成的,她还是要负一定的责任,万一真出了差错,那她罪过才真真是大了啊! “这样吧!我可以替你去。”以歌拍了拍她的肩,她没有想过嫁人,靖瑶也没有提过,以歌会这样说也是有她的思量,若是藏拙的‘沈珍珠’都还会被选中,那么定是与麒麟令脱不了干系,所以凭着她独孤家二小姐的身份,她,独孤家都会是安全的。 她与沈易直的赌,也不知道能不能赌赢,赢了,世间便再无沈家,输了,世间便再无沈珍珠。其实对于这个赌约,以歌还是有很大的把握的。 “靖琬……”沈珍珠想要拒绝,但是看着她坚决的眼神,只好将未尽之语咽回肚子里去。“还有一事……”沈珍珠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以歌转头看她,有些不解。 珍珠从袖子中摸出一块莹白剔透的玉佩来,爱惜的抚了抚,“此物,就是我那救命恩人留下的,靖琬,你若能问万事通问题,方便的话,可否为我打探打探,”见以歌皱眉,她急忙道,“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仅此而已,再无他求!”她认真的看着以歌的眼睛,决绝而又坚定。 以歌说的对,惜取眼前人,她应该知足了!从此之后,不再心存幻想!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我会帮你问问的。”以歌接过玉佩,拨弄了一番上面的穗子,她明白,珍珠将此物给了她,便不会再要回去了,她要割断的是过去的一厢情愿,是曾经少女的绮念。哪怕她还有些许不舍,但也不会在放任自己再沉迷下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代替珍珠进宫采选了,这么大的事还是需要和靖瑶报备一下的,以歌手书一封,让白芍在采选的前一天‘准时’将麒麟令和信送到靖瑶手上。 从陌以歌到独孤靖琬再到沈珍珠,她一出竹林,就遇见这么多事!以歌摇摇头,哪日醒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才叫好笑啊! 是啊,她到底是谁呢?以歌迷茫的看着前方,不正是因为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冒名顶替这件事才做的那么顺手吗?自己,到底是谁呢?自己身上的种种不凡,又是说明什么呢?以歌不清楚,有时候也会感到一阵恐慌。 她想起自己才醒来的时候,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对身边的人毫不熟悉,记忆中一片空白,她就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点一点摸索着这个世界,熟悉着这个世界…… 以歌一袭男装,锦衣玉瑁,纵是沈珍珠也不得不赞一声,“好一个风流公子!” 以歌用折扇轻轻勾起沈珍珠小巧的下巴,“美人儿可会为在下心动?”话一出的一瞬间,以歌有片刻的恍惚,只是她很快就回了神,揶揄的看着沈珍珠。说起来,这男装还是珍珠借给她的,小小丫头,心思倒不少啊! 白芷在一旁瞅着安二公子黑沉的脸色,再看这沈姑娘两个丫鬟的窃笑,最后捂了捂脸,“小姐,你正经些啊!”这样会被打的…… 折扇敲了敲白芷的额头,“叫什么小姐?叫公子!”她现在可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俏郎君啊!此次去咸阳她一人前往,白芷留在沈家,见机行事。 “好了!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珍珠为以歌整理了一番,叮嘱道,“注意安全。” “有美人儿在等我,我自会……呀!安庆绪!”以歌还没有‘深情’的说完呢!就被安庆绪不带一丝怜惜拎上了马…… 领了号牌,眼见醉仙酿就要到手了,偏偏被人截了胡!简直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啊!以歌哪里还去管什么诗啊!只盯着那署名处,李一……一看就是个假名!她还沈二呢! 再定睛一看,这诗……好像有点眼熟啊?像是珍珠曾经念叨过的几句,“你这好像不是你自己的诗作吧?”以歌挑眉,挑衅的看着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瞧着倒是人模狗样的,竟然比她这个‘风流公子’更风流啊~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以歌由于生气脑子发热,开始天马行空。 听见老板娘的理由,以歌眯起了眼睛,对方这是有备而来,目的怕就是万事通,瞧他这打扮,怕是身份不低,她失了先机,但绝不能让对方见到万事通! 以歌打定主意,这里人多,不方便下手,看来只能另做打算了……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是噼里啪啦响,以歌也没想到‘英雄救美’的机会来的这样快,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看来这醉仙酿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佳酿啊!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瞧着李一被黑衣人砍伤胳膊,原本想下马甩出迷药一号的,但是反而被李一翻身上马,两人迅速远离战场…… 虽然得到了平分醉仙酿的承诺,但是!这个家伙怎么会带她进了温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明镜亦非台!啊!我在念什么!要不是情况不允许,她已经想给他一针了! 以歌咬牙闭上了眼睛,任由这家伙牵着她穿梭在这活色生香的温泉池边…眼见黑衣人已经进来了,以歌被拉进了更衣处…… 看着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以歌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催促着脱衣服…… 我想说……我有迷药一二三号的!以歌觉得好委屈,被对方强硬的按下水池她觉得更委屈……她不会游泳好嘛? 以歌憋不住气,整个人难受的紧,偏偏也不愿意向李一示弱,只是紧紧抓着袖子,实在憋不住了想上去,又被拉了下来……然后! 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庞,以歌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不清醒,就算迷药一二三号没有迷倒那群黑衣人,至少也要把这个家伙迷倒吧!对啊!就应该这样!这样的话,还平分什么醉仙酿?整坛醉仙酿都是她的好不好! 好不容易等人撤了,以歌捏紧拳头,“你知不知道……我想说的是,我有迷药的!”而且她下毒功夫也挺不错的! “沈兄此言差矣,他们人多势众,又来势汹汹,以我二人之力,就算有迷药,也难逃虎口。”李俶也知道对方无故被连累,心头自然有些火气,只耐心解释道。 “那你刚刚!……”以歌一口气憋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出来这么久,还第一次有人把她气成这样!她该说些什么? “刚刚实在是出此下策,我并不知沈兄不会水性,这的确是我失策了,但也算得上是救了沈兄一命吧!”李俶想到刚刚的场景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也实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吻的人,竟然是个男人……不过,沈兄的唇倒是挺软的,李俶的目光不自觉朝着以歌的唇瞄去。 “少来,那些人盯得是你,我顶多算是被你连累的,再说了,我要是暴露了,你觉得你跑得掉吗?帮我,不过也是帮你自己罢了!”以歌对于对方的说辞那是嗤之以鼻,“话不多说,醉仙酿我是要一半,你可不得反悔!” 还不好糊弄啊!李俶轻笑,“那是自然,沈兄放心。” 一坛醉仙酿一个问题,以歌与李俶商量后决定一个人问半个问题,以歌倒是没有推辞,率先踏进了万事通的屋子。 “老头儿!”以歌仔细观察了一番万事通,觉得自己一定没有看错,那老头儿看见自己的瞬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诧可是清清楚楚啊!他一定认识自己! 熟人好办事!以歌勾了勾唇角,“你知道我的过去。”以歌很笃定,“我到底是谁?” 万事通叹了口气,“你既决定忘记从前,那又何须记起呢?你现在,不是已经有了新的身份了吗?” 没有正面回答啊~但他却知道是她主动选择忘记的,果然,他们是认识的,“那好,我要说的是,关于沈家,独孤家,你最好还是掂量着点,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眼角瞟了一眼门口,“纵然是乱世动荡,我也要守护心中安宁。” 或许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每次一回想从前,便会头痛欲裂,也许也是在警示她让她不要深究。以歌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清醒不少。 “对了,我这还有块玉佩,你倒是帮我瞧瞧。”以歌拿出珍珠交给她的玉佩,直愣愣放在了万事通面前。 “你你你!你这都几个问题了!啊?规矩不能破!”万事通从吊床上翻身而下,这丫头,这丫头怎么回事啊!简直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恶!可恶!他都说了‘不交朋友’,‘不欠人情’!她以为是说给谁听的?啊!还不就是她! “你都没有回答我,我就换个问题呗!”以歌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就耍赖了,怎么滴! 万事通颓废的垂下脑袋,认命的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这玉穗通体透明,略带一丝碧血,是天山雪玉,这玉的雕发和流苏的编法,看似我大唐风格,实则出自回纥皇庭工匠之手,是回纥皇庭之物!”万事通显摆的摸摸自己胡须。 “回纥皇庭之物……能得到这玉佩的人,身份也不简单啊!”以歌挑眉,怕是和皇室有所纠葛吧。珍珠这救命恩人可真是大有来头啊! 踏出房门前,以歌又再次强调了一次,“老头儿,看你这样子,也应该知道我的新身份是什么了吧?你可千万不要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啊!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得好好掂量掂量~” “你!你这是在威胁老儿吗?”万事通吹胡子瞪眼,手指颤巍巍的指着某个可恶的丫头。 以歌右手从背后拿到前面来,手上还缠绕着红绳,红绳线下的,可就是一小坛酒了。她须弥戒中的苍梧树下埋着十几坛子酒,有药酒,果酒,米酒,此次她拿出来的,就是当年有市无价的长笙酒。 “长笙!”万事通一见这坛子便激动地上前扑去,十多年了啊!他有十多年没喝过长笙了啊!这丫头失踪后,不对,是忘记一切之后,她就躲在长孙鄂那里不出来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这味道! 他果然知道长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苍梧树下会有这么多的小酒坛子,但是看见上面的字签她就知道这一定有她的手笔,因为用的是‘长笙’,而不是‘长生’。 将酒坛子塞到万事通怀里,被他小心翼翼的抱着,以歌嘴角一勾,“我这可是贿赂您啊!”她拿出这酒,一是试探,而是‘贿赂’。就算是过去的自己,也不是轻易拿出须弥戒中东西的人,所以,能认出长笙的人,想必与过去的自己,有不浅的渊源。 “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心满意足的抱着长笙,万事通不耐烦的开始赶人。 以歌一派轻松的出了屋子,难得给了李俶一个好脸色,“虽然你连累了我,但也要谢谢你。”就算是感谢,以歌也是恩怨分明。 李俶哭笑不得,“见沈兄豁然开朗,定是有了满意的答案吧?” “你别想从我这里探听什么,那些人追杀你,说不定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以歌警惕的看着他,在她心里,李一就是个猪队友。 若真是这样想的,又怎么会说出来?李俶摇摇头,这沈兄可真是……有趣。“不知沈兄名甚?”他倒是想和这般有趣之人结交。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沈二是也。”以歌瞟了李俶一眼,眼里含着浓浓的鄙视,你李一,那我就沈二呗! 李俶一愣,不禁失笑,的确是自己的不是,将心比心,自己未曾以真名相交,又怎能让别人以心换心呢?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以歌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李俶呼出一口气,万事通还在屋内等着他呢。虽提出了问题,却并没有得到明确的解惑,李俶有些失望,见万事通一番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破例的作态,李俶皱着眉走了。 “杨国忠听闻了一则传闻,认为沈家与那坐拥金山,手握十几万苗军的云南王有关,只是传闻终究是传闻。”万事通摇头晃脑的暗示。 传闻吗?李俶皱眉,有些不解,万事通说是传闻,那杨国忠又怎会当真呢?看来他要去会一会那沈易直了! 在风生衣的提醒下李俶得知了沈珍珠的存在,不论是不是传闻,这沈珍珠得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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