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歌要上天山,李俶自然是自告奋勇的,原本考虑到自己遇见他总是会倒霉,以歌内心是拒绝的,但是对方又好像很想去的样子,再加上默延啜在一旁劝说,以歌才艰难的点头同意。 “这天山上终年冰雪覆盖,沈公子可要当心脚下啊。”在引路人的提醒下,以歌自然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可不管她再小心,山路陡峭,脚下湿滑,再加上又穿得厚,以歌有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沈兄,不如我拉你吧。”李俶伸出手,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的看着她。 以歌没想那么多,直接伸出手拉住他的大手,“多谢。”这白雪皑皑的雪山与她梦中的倒是颇为相似,就是不知是不是同一座了!以歌眼底泛起浅浅的期待。 李俶嘴角漫开一抹笑,心里的喜悦就像要溢出来一般,她没拒绝!没拒绝啊!转念一想,她如此艰难上山只是为了寻意中人,李俶嘴角的笑缓缓变得苦涩,是啊,从大唐到回纥,再到这上天山,她都是,为了寻找心上人啊!李俶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天山上面还有一方天池,这天池的水啊,乃是最顶上的冰雪融化而成,那可真真是天山雪水啊!”引路人还滔滔不绝的讲着。 以歌却觉着不对劲了,……她梦里的雪山,没有什么天池啊!难道不是同一座吗?以歌脸色冻得惨白惨白的,几乎就和雪山一个色了,唇色隐隐泛紫,看得李俶有些心疼。 他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付出这么多?他心里质问道,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一行人寻了个地方休息,以歌额上却冒出点点汗珠,她看着这银装素裹的景象,却是愈发难受了起来。头好痛,像是要炸开一样痛! 她不自觉抓住了身旁李俶的衣袖,双眼已然没了焦距,口中只喃喃道,“不要,不要……” 眼前是一白发男子毫不留情对‘自己’一剑又是一剑,那涌出的鲜血,在这洁白的雪地上种下一朵朵血花,刺伤了以歌的双眼,她从不觉得一片雪白晃得她眼睛痛,她只觉得那血色刺眼的紧,甚至无端让她心底涌起一股暴戾…… 李俶最先发现以歌的不对,他轻轻晃动她的肩膀,“沈兄?沈兄?沈兄!”他甚至拍了拍以歌的脸,手下一片冰冷,李俶一愣,更加焦急了。以歌这样,分明是被魇住了,可怎么会…… 以歌痛苦的捂住头,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庞流下来,心里拼命的呐喊,不要,不要伤害她!是的,那不是她,明明没有证据,明明那个女孩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可以歌却打从心底笃定,那不是她! 你是谁?你是谁呢?为什么看见你受伤我会这么心痛,你,是我的亲人吗?那么,你到底是谁呢? 看着对方遍体鳞伤,以歌匍匐在地上,朝前方爬去,“不要,伤害她……”她嘴里喃喃道,脸上带着悲戚和绝望。 “沈兄!”李俶扶起以歌,为她抹去发上,脸上的雪,“沈兄,你快醒醒,沈兄!”她应是洒脱娇蛮的,又怎能如此悲凄孤寂? 以歌双手按着头,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嘴里吐出两个字,“以笙……”语罢便无力的倒在李俶的身上。 “这,沈公子可有无大碍?”那引路人不安的问李俶,广平王的脸色可真是难看,路是他引的,如今沈公子出了事,广平王殿下不会怪到他头上吧? 李俶的脸色黑得都可以滴出墨汁儿来了,毫不费力将以歌打横抱起,冷声道,“即刻下山!” 默延啜没想到人上了天山就出了这样的事,看着昏迷不醒的以歌,默延啜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人是他同意上山的,如今出了事…… “不要,伤害她!”以歌嘴里呢喃着梦话,右手紧紧抓住李俶的衣袖,指尖泛白,一看就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李俶为她擦脸的手一顿,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手,低低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挫败,就连梦里,你都念着他吗? “以笙,以笙!”以歌闭着的眼从眼角处滑下两滴泪,随后湮没在枕头里,李俶为她擦去泪痕,低声道,“以笙?倒像个女子的名字。”你要找的,不是心上人吗?李俶心底浮起小小的希望。 以歌醒来后身边没什么人,精力也恢复了,换好衣服,以歌打算出去像默延啜辞行了,此次上天山还算是有所收获,于公于私,她都该去像默延啜道谢。 默延啜见她醒了也很是高兴,听见她要走连忙挽留,说之前为她准备的宴会专门推迟了,以歌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决定参加了宴会再离开。 与默延啜并肩走着,以歌的却忽然看向厅中舞剑的李俶,他手上的剑是把好剑啊!以歌眯起眼,看那剑身上的铭文与隐隐泛起的剑气。 默延啜也来了兴致,从旁边抽出弯刀向李俶袭去。 以歌不懂武功,可也看出是李俶赢了,而且赢得也相当漂亮,听默延啜说那剑是太阿,以歌才好奇的走了过去,太阿剑?像是听谁提过啊? 李俶见缓步走来的以歌面带喜色,“沈兄醒了?身子可还好?”她昏迷三日,他的心也悬起三日,如今见她安好,他心中的大石才稳稳落下。 以歌脸色有些不自然,醒来后也听说了李俶是如何照顾她的,“多谢李兄这些天的照顾,如今已然大安,劳你费心了……” 她的目光转向他手中的剑上,面上来了几分兴趣,还没等她开口,李俶便把剑送到她面前,“沈兄可要看看?”他一眼便看出她想做什么了。 以歌从鼻间小声的‘哼’了一声,还是接过剑,“太阿?听说是欧冶子和干将两位大师联手所铸,旧时楚国传下来的镇国至宝。”看起来的确不凡,这个李一到底是什么人,太阿此等宝物竟也落在了他手里? 难道真是皇亲国戚?以歌挑眉想着,“这剑……”你不会是偷来的吧?以歌虽然知道这想法既天真又无邪,但心里总是对李俶有些别扭,甚至喜欢胡乱猜测他,没办法,谁让他截胡了她的醉仙酿呢?还带她进了……温泉澡堂…… 默延啜笑着为她解惑,“大唐皇上将此剑赐予广平王殿下也是不无道理啊!” 以歌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看他总是不顺眼了,这就是广平王啊!她要嫁的人!她要给他做妾的那个人……她怎么可能看他顺眼啊! 以歌挑剔的上下打量他一番,开始啧啧挑刺,虽然不是什么丑八怪,但是……但是……但是…… 见她看他的眼光不对了,脸色也变了,李俶没想到身份会在此时暴露,颇有些尴尬的看着她,他其实不想瞒着她的,只是,没有找到机会开口罢了……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的,只是出门在外要做一些掩饰,后来一直没有机会,所以就……”李俶见她不说话,脸色有些黯然,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早就应该往皇亲国戚的方向猜的,猪脑子啊!”以歌拍拍自己的额头,满脸懊恼。 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脸上勾起一抹坏笑来,她可开始期待起来,等到大婚之日,他看见她,吓一跳的表情……,而且熟人好办事嘛!李俶也说了,拿她当兄弟,兄弟之间就要两肋插刀啊!李俶应该会比较好说话的! 以歌想着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没错,就是这样! 李俶前来唤她去参加宴会,以歌收拾了收拾,见他脸色有些奇怪,她转了转眼珠,不怀好意的问道,“广平王殿下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前来唤我有失您的身份?还是说你我之间尊卑有别……?” “不是那样的!”李俶听见她阴阳怪气的话连忙打断,急急解释道,“我是担心你……你会因此不自在。”他那日看得分明,她的脸色及其震惊,随后皱起了眉头。 哦呦~以歌挑眉一笑,“您都屈尊与在下结交了,在下怎敢不自在?”说着竟还作了个揖,以歌低着头,双肩微微抖动,其实是在憋笑。 李俶见她还是如此态度,“你,你与默延大哥相交倒是挺自在的!”这话说的隐隐有些酸,不过以歌没有听出来。 “这是当然了,”以歌理所当然道,“我是大唐人,终究是要回去的,而您,是大唐的广平王啊!”她睁着大眼睛,让李俶看见了其中的促狭。 她根本就没怕他!李俶转而大喜,他就知道,她是不一样的!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叶护一撞,他连忙护着她避开,以免叶护冲撞了她。 “叶护?”以歌瞧着这架势,一看便了然了,“你想留在可汗身边?”见叶护点头,以歌于是给了李俶一个眼神,在李俶含笑的目光中她就明白了。 “来来来~”她踮起脚伸手摸了摸叶护的头,“走吧。” 默延啜同意叶护在他身边当个护卫,这小子也算了结心愿了。 不过,以歌看着尼比斐和默延啜可贺敦之间的眼神交流倒是若有所思,这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关联…… 以歌还是第一次参见回纥的宴会,这让她感到十分的新鲜,夹了块牛肉在嘴里咀嚼,以歌看着默延啜却是开了口,“默延大哥,此次回去之前,我倒想向你讨样东西。”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以歌身上,默延啜饮了酒,倒也来了几分兴致,“哦?沈兄弟想讨什么?” 以歌莞尔一笑,“我觉着这回纥有许多美食,尤其是牛肉羊肉的处理尤其细腻,想向您讨些方子,以免回了大唐还念着您这儿的美食啊!”她不知怎的,吃到了好吃的食物就会想做上一做,像是为了谁一般…… 默延啜听见扬声大笑,颇有些得意,大手一挥,“没问题!”似是想到了什么,撑着下巴,“沈兄弟要方子,是回去自己做吗?” 以歌摆摆手,“非也非也,君子远疱厨!我拿方子,是等回去娶了媳妇儿让她亲手做给我吃!”以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眼角瞟了一眼李俶。 李俶正在喝酒,一听见以歌的话,满口的酒就喷了出来,“咳咳~”他很是失态的擦着嘴,一边瞄着以歌,要不是他知她是女儿身,恐怕真要相信她了! 默延啜看着这奇异又好笑的场景勾了勾嘴角,难得见李俶失态啊!沈兄弟可真是有本事!他朝以歌举了举杯,“那我可先祝沈兄弟与尊夫人伉俪情深啊!” 李俶整个人就像吞了苍蝇似的,看着以歌以茶代酒回敬默延啜,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歌留意着尼比斐与哈丝丽之间的若有若无的眼神交流,挑了挑眉,哎呀呀,人心啊人心~ 以歌由于太专注了,没注意到乐声已起,场中回纥舞女来了她的身旁,拉着她要一起跳呢……哦,李俶也被拉入场中了…… 虽然一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以歌未曾见过这种异域舞蹈,在看着她们做了几个动作后明显是掌握了精髓,竟也跟着转圈,抖肩,甚至还揽上了其中一舞女的小腰…… 李俶简直看得目瞪口呆!他几乎都要怀疑他是判断错了对方的性别……他还傻愣愣站在舞女中间,手脚僵硬,她却已如鱼得水,甚至是融会贯通了? 默延啜看得是哈哈大笑,他没想到会是这番情景,“原是为广平王准备的,我竟忘了沈兄弟,沈兄看上哪一个了?尽管带回去!” “带回去为我做饭吗?”以歌眨眨眼,古灵精怪道。 “哈哈哈!”默延啜心情很好的嘬了口酒。这沈兄弟果真是个妙人儿啊! 宴会已结束了三天,以歌想,她是该回去了,也不知道沈家如何了。正想去找默延啜和李俶,就看见了小豆丁和哈丝丽…… 听见一大一下的对话,以歌心里便更加确定了,这个哈丝丽与默延啜,根本不是外人看见的那样伉俪情深,一个连自己孩子都不喜欢的母亲,有什么资格有小豆丁这样乖巧的孩子呢? 看着小豆丁难过的背影,以歌走过去安慰他,虽然不想欺骗他,但她想着那么小的孩子,还是含蓄点说吧,帮他解开了孔明锁,以歌揉了揉他的头发。 转头真好看见李俶,以歌上前走去,“今日前来,是来向默延大哥辞行的,打扰了您这么久,方子也拿到手了,我也该回家了。”以歌笑笑。 “沈兄弟不必介怀,你来做客,我很是高兴啊!”默延啜朗声道。 以歌却是语调一转,“我呢,是将默延大哥当朋友的,有些话虽然不该我这个外人来说,但我想忠言逆耳,还是请默延大哥听下去。”她虽然嘴上说的严肃,但脸上却是半分紧张都没有,一如当初被当做奸细一般安之若素。 李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默延啜道,“大哥心胸宽阔,想必定不会计较你的失礼之处,是吧,大哥?” 默延啜盯着以歌,瞟了一眼李俶,“是啊,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沈兄弟你尽管说。” “我不知默延大哥是真的不知还是心里有数,当然我也并没有证据,我只是觉得您的可贺敦与尼比斐的关系极不正常,哦,这话说错了,是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 以歌开始一步一步分析,“第一,我初见此二人时,两人的眼神交流就超过了三次。”以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其二,在宴会上时,李兄提到你与她伉俪情深时,她却将目光投向了尼比斐,当然,宴会上两人的眼神交流……”以歌数了数,“反正有些多。” 见着默延啜已然难看的脸色时,以歌并没有停下来,伸出第三根手指,“其三,便是哈丝丽对于小豆丁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了,不但不亲近,反而极为冷淡,她的表现也不是所谓的严母,而是不喜欢,甚至厌恶小豆丁,她不喜欢和小豆丁相处,” 她正眼看向默延啜,“一个母亲,为什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小豆丁是个男孩儿,可是她却不喜欢,除了是因为这个孩子不是她与所爱之人生的,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可能性!”所以,她觉得,尼比斐与哈丝丽绝对有问题!就算没有私情,那也有共同的计划! 她知道自己此番多有逾矩,缓声道,“我知道,这是您的家事,我实在不好开口,只是,你是回纥的可汗,您的家事,有可能关系到国事,为了回纥,也为了大唐,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可汗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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