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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床榻月余,陆明月终于不顾陆白景劝说再养一月的意见下了地。    首件事,便是上山为已故的孩子上香。陆白景怕他受累,雇了几十人轿夫将众人一路抬上山。    山高路陡,轿夫们累地满身青筋乱暴,大汗淋漓。    我自来便是丫头,享不惯这类福分。一路坐的比走的还辛苦。待要说下来,又怕陆白景等说我矫情多事。又兼轿夫以此为生,不抬却也无毫厘收入。只得苦苦忍住。    及至山中。临近午时,山中老道长合众小道夹道来迎,早清出五间厢房供众人下榻。    陆明月身子尚虚,先入了厢房休息。我要一旁服侍,她硬说不必,让我跟着爷送水添茶。    老道带着陆白景一路参览宫殿。报说,早前已将《元始天尊说生天得道真经》、《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九天生神章经》、《太上三生解冤妙經》,诵了三千遍,让爷和奶奶今日上香便是。    陆白景称道:“有劳师父。”    老道又问,需不需再加添些时日,毕竟是两个公子哥儿,只怕功德不足,将来小公子在下面受苦。    陆白景因道:“师父只管作法,尽怎么好,怎么做便是。再有什么需用,直管交代张全李德。”    老道满口应好,招待陆白景在圣德殿坐下,让小道奉上茶来。    陆白景见虽是上等的绿雪,却是旧年之物,颇不新趣,淡淡抿了两嘴便搁在一边。    我瞧四周飞甍翠瓦,独此殿破落古旧,老道偏将他引至此处,不禁好笑。陆白景便也就势问了些观中生活,感叹修持清苦,无奈自己一个俗人除了有限几个钱,什么也帮不上。如不见外,还请老道开口才是他的福分了。    至此老道方谨慎说道,此处历久失修,天湿漏雨,山高路远,建筑困难。材料工费所还需几多,人力造建又仍差几许,如爷有朋友方便,也请帮忙一二,便是积德积福了。    陆白景笑道:“数字虽大,陆某勉力亦可筹措。张全,让老神仙给张单子,尽快办了。”    老道感激不尽。乃道:“我观奶奶面相,好是极好,只是尘寰龙凤一劫后,还将有一大劫,若得过,便是无边福寿。若不能……”    陆白景听了不免牵情动心,遂问:“老神仙,什么是龙凤一劫?”    老道微微一笑,说:“天机不可泄露。陆爷福生无量,将来亦非尘寰久居之人。自有日明白。老道今年一百有几,待得寿数满一百二十,将坐化飞升,届时若正值龙凤之劫,陆爷请上山来寻贫道,贫道自奉脱劫之法。若不巧老朽已坐化,陆爷应去北海寻访。或还有一线生机。”    我心中恨那老道士信口开河。怎么平白无故说神说鬼。白白骗了许多钱去,还送人一惊,好没道理!    陆白景看那老道精神奕奕满头黑发,竟高寿一百有几,好生钦服,便又与他叙了一会儿话。老道又说了许多道法奥义与陆白景,陆白景听的津津有味。    我见午时已过,忧心陆明月未进饮食,悄悄和李德交代过,便去厢房寻陆明月。    正巧坤道小道士正奉了午膳来房。我称谢接过,捧进房中。打开了看,都是些清粥馒头小点,均以小巧的青花玲珑瓷碗盘盛着。寻常山中膳食固粗淡,想此刻,已是精细之极了。    陆明月睡眠向浅,听见有人,因问来人。    我说着是我,上前扶起,陆明月薄睡初醒,不胜怯弱,帐中一阵幽幽冷香。我随她数年,自然明白,那是陆明月身上特有的气味,每逢出汗尤浓。我道:“这么冷天,姑娘还出汗了?可见还是虚的很。”    陆明月笑道:“盖厚了些。爷呢?”    我说:“被一个老头儿绊住了。游说着捐了圣德殿又游说着爷出家呢!”    陆明月呵呵笑了,一指旁边的茶,我连忙拿过,一摸,半凉偏温。我说:“冷了,我重给泡去。”    陆明月摇头,说渴了,烫的一时等的恼火。就温茶喝了。才说:“姐姐吃了没?”    我说不饿,陆明月指着斋饭道:“姐姐和我一道吃吧。”    我说看你吃了我再吃,陆明月非是不许,唯有一起吃了。陆明月就菜吃了半碗粥,就说饱了。我见她吃的少,自己也莫名没了胃口,吃了一个馒头,两口斋菜就撂在一边。    我道:“咱们住过明天,就要快回了。家里已在筹办婚事,只待三月期至,就送姑娘出门。”    陆明月细声说:“白景的意思是和我坐船回去,可以沿路游玩,到了北垣先看过房子,回陆宅住两日就出来……”    我闻言,猛然想起那日李德和陆白景的对话。不由猜测,难道果真是大奶奶要对付陆明月?陆白景投鼠忌器,宋大人一日在位,宋孟圆他如何都碰不得。若然如此,果真少让陆明月和宋孟圆相处,便是最佳的保障。    我因道:“这样也好。姑娘正巧可以散散心。只是若回去了,姑娘需听我一劝,切莫在奶奶面前任性。姑娘是里子,奶奶是面子,里子何必和面子争?”    陆明月下了床,低着眼,捋着胸前一缕发丝不咸不淡道:“嫂嫂不与我为难便是难得了,我怎么敢和嫂嫂任性?我不怕她捉了我去祠堂?”    我上前将她按在凳上,竖起镜子,拿了篦子为她梳理秀发,叹说:“姑娘何必说这个……横竖爷心里眼里都是你……”    陆明月对着镜子的我说:“她就是见不得白景爱我不爱她……”    我思量着,沉沉道:“奶奶只是不能接受……”    陆明月侧过脸,微微扬起头,贴近我耳畔,悄声说:“姐姐呢?姐姐是不是也不能接受?”    陆明月的香气缭绕鼻翼,温热吐在我耳畔,我竟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受。陆明月摇指轻扫我的耳坠,柔声说:“姐姐你的脸好红啊……”    我皱着眉,心中不断斥骂陆明月是个妖物。身子却一动不能动。她低低说:“那日……姐姐看着我和白景……是什么感受?”    我脑中一炸,篦子跌在地上。正弯腰要去捡,陆明月拉过我的手,下颌一低,用嘴衔住我的指。我吓了一惊,急忙去抽手。    她却已经放开,咬着自己的指咯咯地甜笑着。    我瞧着她那副说不上是纯洁还是邪恶的表情,眼波如水,唇红齿白。胸中竟然狂跳不已。    我感到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道:“接不接受又怎么呢,姑娘依旧是我行我素,何必问别人的想法?”    陆明月捡起篦子,丢进镜盒里,去抚我袖上的褶皱。我僵直站着任她抚罢了袖子,抚衣襟子,她转过我后面,从下摆抚上腰,我咬紧了牙,她气声说:“姐姐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我感到我已在忍耐的边缘,然而边缘却一再向后延伸。她轻轻笑着,发出一声魅惑至极的询问声:“哦?”    我分明感到她柔软的身子已是靠在我背后,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那份线条……    门突然开了,陆白景道:“月儿,你醒了——”“么”字犹卡在唇里,我猛地转过身。陆明月不慌不忙从我身上离开道:“早醒了,我正和姐姐说话呢。”    我不敢看陆白景的脸,有一种莫名其妙被抓奸在床的感觉。我慌张说了一句,我先出去了。便夺门而去。    我以为陆白景会生气。那是我估计错了陆明月的妖力。    我闭坐在厢房中,听着隔壁传来陆明月急一阵缓一阵的曼妙之音。仰身一倒,使被子盖住头,漆黑中都是陆明月那张泛红而迷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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