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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天牢的狱卒一见到谢春秋,脸色似吃了十斤黄连,苦哈哈的行礼“王爷。”    谢春秋从衣袖中摸出一个金叶子,塞到他手中“放心,我一刻钟便出来。”    狱卒似被这金叶子烫着了一般,连连后退“小的不敢,王爷您请吧。”    便引着谢春秋到了关押许平沙的牢房,很是自觉的打开了牢门。    许平沙还是盘坐在地,如一座石雕,谢春秋怀疑自己走后他就未曾动过,不由得由衷佩服起他的定力。    她懒得和此人兜圈子,因怕自己被怄死,便直接开口道:“今日贵夫人和小妹到了我府上,事情原委,我都知道了。”    许平沙蓦的抬头:“她们!”    复又垂下去,样子颓唐而黯然“她们,可还好?”    谢春秋道:“我已经让她们在府上安顿下了,你不必担心。”    过了半晌,许平沙方才沉重的道:“殿下就是知道了也无妨,杀人偿命是我咎由自取,我无怨言,更不想因我生出是非,请殿下全了我这个心愿吧。”    谢春秋一听这话又开始头疼,她冷哼一声“似赵升这种人渣,若是让我碰上,下场比如今少不了多少,他是死有余辜,你难道要为这么个人渣搭上自己的性命,”顿了一下接着道:“我知道你爱护小妹的心意,我会尽我所能,救你出去。”    许平沙抬起头直视于她“我可否求王爷一件事?”    谢春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你尽管放心,无论如何,我会照顾好许夫人和小妹,我堂堂容王府,两个柔弱女子还是护得住的。”    许平沙朝她跪下,缓缓俯身叩了一个头,眼中似乎有些湿润“多谢容王殿下。”    谢春秋伸手去扶,两人言尽于此。    她从大牢中出来,向大理寺外走,意外的看到了兰璟。    兰璟亦看见了她,行了一礼“容王殿下。”  谢春秋回礼“兰太傅。”    这大理寺通向大门的石道只得那么一条,两人少不得同行,此情此景,她恍惚生出一种清浊同流的错觉,若是被老秦御史看了去,不知作何感想。    若是平日,能与兰璟这般比肩而行,再多走几步,谢春秋那颗心必定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只是今日她心头压着石头,未能蹦得起来。    她道:“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太傅。”    兰璟回道:“下官本是来严大人处取些文书,亦未想到会碰到王爷。”    日光下,谢春秋眉尾那颗小小的红痣便如一点新染的朱砂,甚为鲜妍。    “那日连累了兰太傅,实在过意不去。”    “此等小事,容王殿下不必挂怀。”    兰璟还是那副清冷的声调,的确听不出半分挂怀,接着竟好似与她闲谈一般“在下听人说,许副都统之所以杀人,是为了替自己的亲人报仇,只是,自己却深陷牢笼,实在让人可敬可叹。”    谢春秋摇头“此人脑子实在只有一根筋,本王也甚伤头脑。”    说完立刻后悔,因她这话好似默认。  谢春秋觉得,她觉得每次面对兰璟,自己这脑子便不大好用,干脆打算闭嘴。    兰璟似乎今日颇有同她这位奸王谈天的兴致,接着问道:“许副都统一案,实在是令人唏嘘,不知此事容王殿下打算如何?”    谢春秋笑着摇头“眼下许平沙已签了供状认罪伏法,本王亦是无计可施,也只能去向皇上求求情,念在他军功在身,赏他个全尸罢了。”    谢春秋心里自然有些计较,但如何能向兰璟去说,她要救许平沙,必不能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同他说,还不如直接向皇上坦白自己要做手脚,也不好污了他的耳朵。    兰璟微微点头“殿下说的也是。”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尽头,两人的马车都在外面候着,告辞之后,各回各的家去。    没过几日,大理寺的判决下来,原岑州副都统许平沙,知法犯法,杀害同僚,罪无可恕,与七日后斩首示众。    谢春秋命府中下人不准议论此事,免得许夫人和小妹听了伤心激动。    自己则坐在府中盘算着日子,果然五天后,一张来自岑州的联名书信送到了皇上手中。    这封信乃是岑州驻军大小将领替许平沙求情,都是武将,所写言辞寥寥,其情却甚为恳切,上面还有一个个血印子。    许平沙在岑州任上时,虽治军严明,但也体恤下属,本身又是行的端坐得正,自然很得人心,而赵升一向横向霸道,军中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欺负,必然不大受人待见。    和这封书信一起抵达京城的,还有一封罪状书,乃是由岑州当地曾受过赵升欺压的百姓联名所写,上面依旧是一个个血印子。    上面痛诉赵升的罪状,小到吃白食大到强抢民女,桩桩件件令人发指,说许副都统乃是为民除害,请皇上和大理寺卿手下留情。    想来也是,赵升色胆包天,二两黄汤下肚,连自己副都统的妹妹都敢染指,那些毫无凭靠的百姓,又不知受了他多少欺负。    此事在京城百姓间也渐渐传开,议论纷纷。    勤政殿里,皇上阴沉着一张脸,谢春秋坐在椅子上,疑心今日是不是起了倒春寒,怎么这般冷。    小皇帝用食指点点面前的桌案,上面放着两张血迹斑斑的帛书“容王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起身答话“依臣所见,这是民意所向,怪只怪那赵升作恶多端。”    皇上脸色依旧阴沉“朕是问这是不是你的手笔。”    谢春秋掀袍跪下“臣冤枉。”    小皇帝拿眼角睇着她“你冤枉?那就是说这不是你做的?”    谢春秋满脸赤诚“臣拿容王府的声誉起誓。”    殿中静默了片刻,皇上一挥手“你起来吧。”    谢春秋偷眼瞧着皇上,小心的道:“臣知皇上也不愿令良臣含恨,既然如此,不知皇上可否法外开恩,重新斟酌此案。”    “你这是威胁朕!”    谢春秋笑笑“非也,依臣所见,这时皇上收拢民心的好时机,一道敕令,换千千万万民心,臣浅见,觉得很是划算,皇上是真龙天子,无比英明,自然比臣更要高瞻远瞩。”      英明的真龙天子板着脸打量她半晌,婴儿肥的脸冷笑一声“这两全其美的算盘,容王打得倒是不错。”    谢春秋从殿中出来,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心道皇上年纪不大,这虎着一张脸还怪吓人的。    她回到王府,便传来消息,皇上体察民意,开恩下令将许平沙暂时收监,不予处刑,再从大理寺派出官吏去岑州当地查证万民书中百姓所言是否属实,谢春秋听到这个消息,长出一口气,旋即眉头皱起,这请岑州将领上书求情的法子是她想的不假,然而这封万民血书,却真不是她的手笔。    难道还真是岑州百姓自发所写,抑或者是那些个将领想的主意,无论如何,依照如今的情势来看,许平沙这颗人头,大概是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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