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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的,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冷枚等人有意避开,更是没人发现她们。从后院小门入了客栈,冷枚洗漱一番后回屋歇下了。    若言进了灶间熬粥,花娘担心小瑄去他屋里看了看,浅瑄正抱着被子缩在炕角睡得很熟,眼底浓浓的青色可以看出小瑄昨夜很担心她们,实在熬不住了才睡着。    花娘戳了戳浅瑄脸颊的肉窝窝,肥嘟嘟的叫人爱不释手。轻轻扯过浅瑄怀里棉被为他盖好,这才出了屋子。    用井水简单洗了把脸,花娘整个脸精神不少,往冷枚的屋子里看了一眼,转念一想便出门去了。    终于整了廖家一回,眼看廖家要倒大霉,若言心头快意得很,别提多自在!有一根没一根的往灶里添柴火,左等右等不见花娘进来,这才收起咧至耳根的笑。坏了,该不会是那些人找上来了吧!    正急着,花娘抱了个芦花老母鸡进来,老母鸡毛顺油亮的缩在花娘怀里,扯着鸡脖子贼精神!“这不是后巷杜寡妇家的鸡吗!她家就指着这鸡下蛋换俩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你怎么抱来的!”    “花了半吊钱买的,快帮我拿个碗来,鸡血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花娘拎着菜刀出了院子,将鸡颈上的毛拔去一圈,露出光秃秃的肉脖子。花娘手起刀落,鸡血流进了若言拿过来的碗里,到这时老母鸡才知道咯咯挣扎,然而为时已晚。    “半吊钱就是五百个钱,一个鸡蛋才一文钱,这鸡撑死也只值三钱银子,杜寡妇凭啥多收咱们二钱!她这是明抢,我找她去!”西街的杜寡妇爱贪小便宜是出了名的,镇上无一不知。若言一听就急了,她最厌恶有人敢欺负到她的人头上!    “别去,鸡都杀了去了也不占理,咱们此时不宜多事!再说了那也是个可怜人,就当日行一善。”花娘抖了抖鸡脖子,确定放不出血后才将死透的鸡扔到一边,端着鸡血碗进了厨房。    凉透的鸡血搭配鸡杂做的臊子,撒点葱花拌个面条滋味极美!    “她可怜!西街街尾那儿还有家刚死了爹娘的孤儿呢,谁不可怜!咱们现在被廖家逼到这份上难道不可怜吗?”若言越说越激动,到后头就差扯着嗓子开吼。    花娘拎着热水桶到院里,将鸡在水里翻滚几圈便开始拔毛。轻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再次感叹若言好功法!    “小点声,小瑄和冷大哥还在屋里歇着!杜寡妇家有个秀才要养活,眼看就要春闱她总得想法子给杜秀才多弄点盘缠,刚巧赶上我去买鸡便可着劲要高价了。再说廖家不许镇上的人跟咱们做生意,也就杜寡妇为杜秀才肯冒得罪廖家的风险了。”花娘不是善男信女,没必要非给杜寡妇家送钱。只是冷大哥午时就该醒了,一大早的,她去梨花县里买鸡回来就晚了。    花娘所言在理,若言深吸口气平复心底火气,到底没去找杜寡妇算账,帮着花娘处理鸡毛。“等等,今儿什么日子你买鸡做啥?”    花娘一愣,心虚地加快处理鸡毛的速度。若言想到花娘最近的行为,福至心灵瞪大了眼:“又是为了姓冷的!”    花娘不语,若言断定她是猜中了,强扯出一抹微笑,柔声问道:“谁出的银子?”    “冷大哥的银子都给我们了,怎么还能让他再出银子。”花娘手脚快,转眼鸡身上的长毛已拔了干净。    花娘立户那事儿,从姓冷的给的银子里拿了不少,若言也不好说什么。只酸溜溜道:“你为了留住他可真舍得啊,半吊钱说没就没了。小胖子还穿着去年的衣裳,咋不见你给他买布做身新的?”    花娘头也不抬,细心拔去毛桩子:“等手头松泛些就给大家都做新衣裳,冷大哥初来乍到,爹生前留下的他穿着显小,我这才给他做了几身新衣裳。还能顺便讨好他,一举多得。”    若言撇嘴,昨夜姓冷的帮她们偷栆又爬墙,她对他印象好转不少。可从没见花娘对谁这般殷勤过,若言心里呸不得劲!    突然,一个恐怖的念头升起,若言由起初的愤怒转至震惊再至惊恐:“你不是看上姓冷的那小白脸了吧!”    “你瞎说什么呢,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没好处!”花娘白了若言一眼,她怎么可能对冷大哥有儿女之情!“再说小白脸多难听,你对冷大哥放尊重点。”    花娘面色无异若言疑心更重,她随口说个小白脸,花娘都这么维护姓冷的。要说花娘没那心思,她怎么就不信呢!    午时刚过,冷枚便醒了。守在一旁的浅瑄赶紧凑过去,努力做出深情凝重模样,肥嘟嘟的肉爪子拍在冷枚肩头,奶声奶气语重心长道:“冷大哥的恩情浅某铭记在心,多谢!”    冷枚:“……”    浅瑄面无表情转身,下一刻撒丫子跑去灶间,同时嚷嚷道:“姐,若言姐,冷大哥醒了咱们开饭吧,饿死我了!”    冷枚:“……”慢腾腾穿好衣裳出屋,在后院洗漱一番后,才进大堂。    一见桌上的菜肴便愣住了,一碟醉花生,旁边是一瓦罐鸡汤,香浓雪白的汤里飘着几根草药。这间客栈的人都不大会做饭,晌饭他还没起。原以为这顿是凉拌蕨菜配窝窝头,没想到乍一看还挺精致。    冷大哥睡一觉起来,精神比早上好了许多。花娘盛了碗汤放他身边:“早上特意找穆大夫配的补身子的药膳方子,我手艺平平唯有炖汤勉强拿得出手,还望冷大哥莫嫌弃!”    冷枚尝了口汤兼一粒花生米,行动间尽显高贵雅致。见花娘满怀期待地看他,粉面桃花眸胜星华。否定之语吐不出口,虽算不得美食,也并非不能下咽:“尚可。”    花娘笑如甜蜜,对另外两个拿着筷子期盼已久的家伙道:“好了,咱们开吃吧。”说着夹了个鸡腿给小瑄,又道:“冷大哥可得多喝些补身子,你的伤势有复发的迹象,我约了穆大夫午后过来给你诊脉。”    冷枚莞尔,能看出他伤势复发,特意炖药膳又请大夫,可见是用了心的“花娘用心良苦,多谢!”    四人围着桌子用得欢快,大堂槛外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冷枚慢慢品着汤,处于一种前所唯有的放松与安定状态。远了刀光血影,尔虞我诈,日子静谧安稳得仿若做梦一般。    “让开,让开!”突然,街上人群大声喧哗,伴着吵杂的哒哒马蹄,三匹烈马自有间黑店门前一晃而过,绝尘而去!    “这是咋的啦,走小胖子,咱们去瞧瞧!”若言好整以暇地对浅瑄使了个颜色,浅瑄心头一乐本着看好戏的心,招呼正啃鸡骨头的老天爷跟着过去了。尽力将自己表现得严肃好奇,不能太欢喜,否则叫人看出什么来就不好了。    门前立了仨货,大的端着碗呼啦啦往嘴里刨饭,小的拿鸡腿啃得津津有味,一大一小加一狗的背影,随着好事的人群摇头晃脑。    花娘满头黑线,都将她教的用膳礼仪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看一眼旁边还算淡定的冷枚,这位也是见过世面的,这阵仗半点不觉惊奇。    方才三匹烈马将行人惊得呆在了街道两旁,街上摆摊的小商贩不满嚷道:“廖家咋回事啊,大白天搞哪门子赛马,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你小点声!廖家的青枣儿昨儿夜里被人给祸害了,这是捡着还算完好的,赶着送进京里去呢!”    “哎哟喂,这事儿我侄子的大舅哥的三表弟的媳妇,一大早就跟我说过了!都说廖家这是惹上了什么仇家,被人给伺机报复了!”    “就是啊!放眼整个梨花县谁不知廖家年年要往京城进贡青枣,谁那么不长眼,敢太岁头上动土!”    “嘘,我听说昨夜廖家的人都中了毒,才让歹人有机可趁!我表弟的嫂子的妹妹在廖家给厨娘打下手,悄悄给告诉我的,你们可不许外传!”此言一出,竖着耳朵的众人皆惊,深深倒吸口冷气!    “我滴娘诶,敢给廖家人下毒,不要命了这是,闹出人命咋办!”    “说不定是廖家在京城沾上的仇家,听夫子说京城遍地都是大官,稍微行差踏错半步便要得罪人!轻则祸及自身,重则累及满门!”奶声奶气的包子音混在七嘴八舌的人声里,不甚引人注意。浅瑄笑眯了眼,他要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更广阔的范围,而非只局限在桃花镇。    “是啊,这么说也有可能。”    “呵,那可不一定,你们不敢不代表别人不敢啊,廖家在桃花镇又不是没有仇家!”吊儿郎当的牛二剔着他引以为傲的大白牙,拖着流里流气的调调,意有所指的将矛头指向某处。    要说廖家在桃花镇有什么仇家,非有间黑店莫属。廖家不知怎的看上了有间黑店的门面,偏偏出多高的价浅掌柜都不肯出让,一来二去两家就结了仇!    廖家不让人进客栈用饭,也不许镇上的铺子与有间黑店做生意,完全断了有间黑店的财路。浅掌柜无权无势,莫非真是被逼急了才……    “好你个牛二,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总算让我逮着你了,咱俩新仇旧账一块算!”若言将碗递给浅瑄,拨开堵在门口的人堆,从客栈门口冲到对面百花楼,将倚着门框胡咧咧的牛二揪到了街中央!    “嘶,疼疼疼!本来就是,桃花镇谁不知你家与廖家有仇!黑面罗刹你这么激动,莫不是被爷我说中了!”死到临头牛二毫无悔改之意,迎接他的是蓄满力的拳头如雨落下“啊!啊!要出人命啊,要死人啦!”    若言活动着手关节,看着缩到人堆边上捂着两眼,叫得很欢实的牛二。蹙眉不耐,杀心骤起,语气森冷:“之前削了你的腿,看样子好得差不多了,你再喊就让你偿偿断腿裂骨的滋味!你趁我不在客栈,欺负花娘姐弟之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黑面罗刹到底有多可怕,牛二自幼生长在桃花镇如何能不知道,他之前带人砸有间黑店时就被黑面罗刹狠狠教训过!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牛二如今依然两股颤颤。再次被黑面罗刹威胁,牛二忍不住一阵哆嗦,双手颤抖地放下,露出被揍得比猪样还丑的脸,无比怨毒地看着若言:“上次是上次,昨夜是昨夜,你再揍我也掩盖不了昨夜廖家的事是你做下的事实!”    今日牛二铁了心要让花娘姐弟背上祸害廖家青枣的罪名,上次廖家交代他的事没完成,刚好借此机会在廖家那边表现一番!    “放你娘的屁!廖家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家族,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可招惹不起!”若言怒气更甚嗓门自然大不少,理所当然地众人痛苦地捂紧了耳朵!    若言明白牛二不过是想盲目诬赖她们,哪怕事情真是她们做的,大庭广众之下也绝不能承认叫人落下口实!    “哎哟哟,桃花镇有何人是你黑面罗刹不敢惹的!谁不知道全桃花镇的汉子都打不过你,你想做什么自然能为所欲为。哎呀,我的天哪,看把我们牛二爷打成什么样了,可怜哟,牛二爷你没事吧?”来人绫罗红纱抹胸襦裙,头顶大朵牡丹花,涂着胭脂蔻摇着小团扇,眉间风流嘴角含笑,扭腰摆臀,所过之处卷起一阵香风。    若言朝天翻个白眼,望着替牛二擦拭伤口的肥婆:“柳老鸨有你什么事,非要来掺一脚,想挨揍是吧!”    柳老鸨摇着团扇咯咯直笑,她的百花楼就在有间黑店对面。浅掌柜酿的一手好酒,若能拿到百花楼里卖百花楼何愁没生意,偏偏浅掌柜不识趣。难得有挤兑有间黑店的机会,她怎能错过!    但黑面罗刹不好惹,她曾亲眼见过她踩断女人四肢时的满脸戾气,柳老鸨心底发怵,也不敢太过招惹有间黑店。“牛二爷是我百花楼的恩客,你将人从楼里拉出来打一顿,便是不将我百花楼放在眼里了!”    若言不屑嗤笑。    “牛二空口白话诬赖昨夜廖家之事与我们有关,若言只是气不过才将人拖出来小小地给点教训。”花娘从人群里出来,看着好戏般笑道:“牛二年前无端带人砸了我的客栈,这样的人还教训不得了?你这样护着他,将被他收过保费的店家至于何地?”    说是收保费,多不是自愿给的,不少商铺都恨极了牛二!    柳老鸨心思一转,被收过保费的商铺也有不少是百花楼的恩客,不能为了牛二一个,得罪了其他人!    柳老鸨恨极了花娘,却强扯出柔声软调,笑道:“浅掌柜小小年纪,深谙挑拨离间之道,妈妈可是我自愧不如呢。”小妮子笑得那么甜,竟不知勾搭了多少男人的魂儿去!这般想着,看花娘目光也变了。    “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你做的是皮肉生意,我的客栈是正经营生。扯不到一块而去,何谈自愧不如!”花娘讥讽道。    “噗哧”人群接二连三的笑出了声,她们家里汉子都来百花楼光顾过,自是恨极了百花楼勾住了家里汉子的魂儿。    讥笑,不屑,厌恶,嘲讽。柳老鸨被花娘气炸了肺,面对这些不善目光却依旧淡然处之,高亢的嗓音在她喉里七拐八拐打着转儿:“拴不住自家汉子的裤腰带,那是你们这些女人没本事。呵呵哟,还不许人出来找乐子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百花楼,关门,将一众看客隔绝门外。    “你口口声声诬赖廖家的事是我们所为,证据呢?”花娘转身朝牛二摊手。    花娘身后立着若言这尊杀神,只要他说错一句话,黑面罗刹似乎就要把他吃了!牛二哆嗦着后退,抖着唇说不出所以然。    花娘将手负在后背,绕着牛二转圈道:“拿不出来,便是没有证据。按大东王朝律法,故意诬陷他人者,轻则杖五十,重则杖七十再收押!”    花娘抬出本朝律法,牛二本已被揍得毫无人样的面容越发苍白丑陋,花娘云淡风清道:“你大年初一进店收保费欺压小瑄的账还没算,看你被揍得这么惨的份上,便不跟你计较了。”    浅掌柜看似人畜无害,可牛二笃定能驯服黑面罗刹的绝非一般人!黑面罗刹堵得他脱身不得,牛二像被凌迟一般等着花娘宣布审判。    “还不快滚,等着被打板子!”花娘厌恶的皱眉,厉声呵斥道。她们实力太弱,牛二这样的地痞无赖,不好开罪得太死。    牛二往地上啐了口血沫子,阴狠地盯着花娘:“今日是我失算,浅掌柜不要忘了我背后之人,咱们后会有期!”    目送牛二走远,人群也渐渐散了。花娘与若言回大堂接着用饭,冷枚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汤:“花娘为何与对门百花楼的老鸨结了仇?”    扒着碗刨饭的浅瑄抬头扬声道:“百花楼的掌柜想要姐姐将酒卖给她,姐姐不答应,她就恨上姐姐了。”    “原来如此”冷枚看着花娘:“廖家已派人进京,花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等”花娘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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