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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若言气势汹汹地揪着浅瑄的耳朵进了大堂,花娘赶忙迎上去惊道:“怎么了,发生何事!”    若言平日十分宠爱小瑄,若不是气急,她断不会拎着小瑄的耳朵招摇过市。    用力将篮子放在桌上,里头小酒瓶相撞发响,若言指着浅瑄道:“小祖宗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花娘蹲得与浅瑄一般高,双眼红肿的得像个兔子,嘴角破了皮右边脸肿得老高,一看便是跟人打架了。花娘心疼地整理好浅瑄一团乱的衣襟,理了理他的耳发柔声问道:“怎么回事,跟谁打架了?”    浅瑄咬着唇眼泪汪汪委屈极了,抽抽搭搭哽噎道:“廖一发偷看二丫上茅房,我说了他几句。他骂我是没爹没娘的扫把星,还招呼两个下人动手打我,我气不过在他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    “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花娘眉色发冷。    “廖一发家下人打的,幸亏若言姐来得及时,不然被打得更惨!”浅瑄扑进花娘怀里,声声泣诉。    “怎么哭成这样?”花娘眉头皱得更深,小瑄平日不论受了多大的痛,都不会轻易流泪。    浅瑄埋在依靠的港湾,压抑已久的委屈如洪水般发泄:“他跟他的下人到处说是我偷看二丫上茅房,现在大家都真的以为是我偷看的。大家都不跟我玩儿了,说我有爹生没娘教!连二丫都以为是我偷看她的,呜呜哇哇……”    花娘轻拍着浅瑄后背以示安慰,扭头看着若言,若言知她是要一路揪着小胖子耳朵回客栈的解释:“那个姓廖的小屁孩正是廖家庄廖二爷的庶独子,还有小胖子那哪是轻轻一口!我到的时侯,怎么都掰不开他的嘴,拍了他一下才肯松口!”    “好家伙,生生给那小屁孩的手掌留下两排血窟窿,周围一圈翻皮烂肉!廖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不得一路揪着小胖子耳朵做给廖家看嘛!”    若言说到两排血窟窿烂肉时特别解气,廖家又如何,她家孩子就不是宝贝疙瘩了?    小孩的矛盾上升到廖家,便是有间黑店与廖家的矛盾。刚想与廖家斗智斗勇谈条件,这厢小瑄把人家宝贝儿子给弄伤了。“之前穆大夫留的消肿止痛的药,我楼上房里还有一些。你带他去上药,好了洗完手出来用饭。”    浅瑄这下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委屈更想哭了:“姐姐你不怪我么?”他得罪了廖家,似乎坏了姐姐的计划,回来的路上若言姐姐同他提过一嘴。    “怪你有何用,小孩就该有个小孩样,大人的事少操心。回头给你做几样新鲜玩意儿,保证让小伙伴们争着找你玩!”自家孩子谁不心疼,无端被人传出那种乌糟闲话,花娘对廖家也存了不少气!    “真的?!”浅瑄十分意外又惊喜,其他人还好,最难过的是二丫不肯和他玩儿了!    “自然。”    若言带人去上药,花娘拍着额头来回转悠想对策。此事廖家不一定占理,可强权之下无理可讲,得想法子让廖家放过小瑄和有间黑店。    满怀心事地用完午饭,连冷枚肯留下的好消息都忘了告知众人。约莫是上午若言卖酒的消息传得太好,没等花娘想出对策,廖家就来人了!    “浅掌柜在吗,我们姨娘到了,还不快快出来恭迎?”此言一出,冷枚只见店里其余三人均变了脸色。    四个廖家庄的护卫抬着软轿走来,稳稳落在有间黑店门口,后头跟了四个十五六岁丫鬟打扮的少女。其中一少女上前,弯腰伸手将软轿里的人扶了出来。    珍珠翡翠玉步摇,橘黄烟羽薄丝缎,鹧鸪金丝绣花鞋。玉指扣,纤素手,绮罗绢,珍珠铛。明眸善睐,温柔似水。为首之人那通身气度,将镇上所有女人都比了下去!    花娘耳聪目明暗道一声要遭,却是匆匆迎了出去,笑道:“今儿吹的什么风,梅姨娘怎么有空过来了?”语罢便要代替丫鬟之责,将人扶进客栈好生伺候。    梅姨娘轻哼一声,身子一偏避过花娘,扶着丫鬟的手进了客栈大堂。环视一圈,蹙起了眉,眼底不耐尽显。    丫鬟极有颜色,搬过若言常坐的那把太师椅摆在大堂过道中央,擦拭几遍后另一丫鬟取来软垫铺上,梅姨娘这才略微满意地坐下。    “此人是谁?”冷枚压低声音道。    “廖二爷的姨娘,廖家二房没有正室夫人,后宅女眷都是她说了算!”丫鬟擦拭太师椅之举,落在若言眼里便比姓冷的还要讨厌!姓冷的洁癖严重,她坐过的他从不用,哪像这位既用了还嫌弃!    “她也是廖一发的生母。”感受到身侧浅瑄在轻轻颤抖,若言按了两下他圆润的小肩膀以示安抚。    冷枚眼神飘忽的看着来人,据小瑄咬人才不到一个时辰,来者不善花娘可应付得来?    “这位想必就是镇上近来传得神乎其神的俊公子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确实名不虚传!”梅姨娘本不耐烦,见若言跟人嘀嘀咕咕听不清是什么。正要借机发怒,眼珠子转过方向见到冷枚亮了不少。    冷枚低垂眼睑,侧身避开梅姨娘看猴似的目光。    “外面的人以讹传讹罢了,他不过是新来的厨子,上不得大雅之堂。开春得的新茶,梅姨娘请用。”花娘晓得冷枚的性子,借着上茶之机,不着痕迹地挡了梅姨娘的视线。笑靥如花,毫无之前被拒绝搀扶的尴尬。    浅掌柜的笑着实讨厌,甜腻腻地能腻死个人!二爷在外头便是被这样的狐狸精迷得五迷三道,竟连家都舍不得回!这般想着对花娘便存了不满,可她没忘记有任务在身。    梅姨娘忍着厌恶接过茶盏“浅掌柜,咱们都是明白人,我便不与你兜圈子了。今日若言姑娘走街串巷兜卖小酒,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都说啊浅掌柜家的酒,桃花镇是没人敢买的。不巧,家里小厮偏偏存着讨好之心买了来孝敬老太爷,老太爷品尝之后还竟十分喜欢,特意让我过来与浅掌柜谈谈。”    梅姨娘勾唇笑道“直说吧,要多少银子浅掌柜才肯将酒悉数卖与我们廖家?”    我们廖家,这么说梅姨娘是代表整个廖家了。花娘坐到另一边,竖起四个指头。    “四百两?呵,真没看出来,浅掌柜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浅掌柜莫不是这儿有问题,忘了今日令弟之事?”梅姨娘单指点着太阳穴,嘲讽地看着花娘。    也不看看廖家是何等人家,小杂种咬伤她宝贝儿子,她纡尊降贵来好言好语相谈便是她们天大的福气,竟敢当真跟她开口要银子!穷乡僻壤之地四十两已顶破天去,四百两不如去抢!    花娘轻咳一声,愧疚自责,语带歉意:“令子的事我很抱歉,梅姨娘没来之前我们已狠狠教训过幼弟了。稍后便去请穆大夫亲自前往令府为令子治伤,一应费用皆由我们来出。”    请穆大夫出山又得花去一大笔银子,花娘肉疼得很!    梅姨娘以为花娘屈服于廖家权势才会服软请大夫,可对花娘此举依然不满意,冷哼道:“不止要将酒悉数奉上,还得让那咬人的小杂种去给我儿磕头认错。如此,我便可考虑是否放过你们一家。”    只是考虑,当真放过则是另一回事,梅姨娘眼底闪过一丝狠辣。    若言听得心头火起,什么小杂种,给劳资嘴巴干净点!    花娘面不改色依然温声好语:“梅姨娘您误会了,令子的事与卖酒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梅姨娘愣住,瞪圆了眼怒斥花娘:“你什么意思!”    “方才之意是要买我的酒可以,但不是四百两,而是四个条件。至于令子一事,我说了会请穆大夫亲自上门诊治。”花娘耐心解释,只字未提要浅瑄磕头认错。    “啪”梅姨娘气得将茶盏摔倒花娘脚跟前:“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资格跟本夫人谈条件!不给我儿磕头认错,便让你们后悔与我作对!”    “两者不能混为一谈。”花娘端茶掩盖眼底不耐。    “即便不混为一谈,他也不过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小杂种,也得去向我儿磕头人错。”梅姨娘行至花娘身侧,语带森然低语:“否则浅掌柜的酒,这辈子怕是甭想卖出去了!”    梅姨娘声音不低,浅瑄听得一清二楚。若言没看住他,浅瑄满眼泪花地从侧边跑了过来:“我去给廖一发磕头认错,你不要为难我姐姐!”    梅姨娘见了浅瑄更来气:“滚远点小杂种,看见你就晦气!”说着便是力道不轻的一脚。    若言眼疾手快将浅瑄子抱开,与此同时冷枚闪身,银晃晃的匕首架上梅姨娘细腻的脖颈:“别动,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失手要了你的小命!”    梅姨娘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她如何也想不到,俊美如斯的公子竟如此杀伐果断,周身气息骇人无比,像个饱经鲜血风霜之人。壮着胆子要嚷嚷,冷枚手一紧,梅姨娘果然老实不敢再动!    对付刁妇,武力最好使,冷枚深以为然。    对方一口一个小杂种,小瑄的委屈隐忍,花娘的火气在梅姨娘出脚踢人时,终于爆发了!蹭地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门口大街:“叉出去!”    冷枚收起匕首,若言揉着拳头狞笑道:“是您自己走出去,还是我把您扔出去?想怎么着啊梅姨娘?”    梅姨娘从没想过小小桃花镇竟还有人敢忤逆她,一时气急又畏惧冷枚的匕首,撂下狠话:“你,你们给我等着!”    “快滚,早看你不顺眼,什么玩意儿!”若言怒吼道,这一吼,在场众人耳朵根发疼,无一幸免!    廖家梅姨娘出现在有间黑店,周围早就聚了看热闹的人。见梅姨娘白着脸出来,便知两家不欢而散。    花娘站在门口冷冷道:“凡事讲个理字,至于令子是否占理,梅姨娘主持廖府中馈这么长时间,莫非连这点是非都拎不清?我倒是忘了,梅姨娘只是小小姨娘,论见识与气魄都与正室夫人差太远。今日之事,我便不怪你了。”    主持中馈还是姨娘,无论如何都比正室矮一头,这话好比用刀剜梅姨娘的心!    梅姨娘心头恨极,怨毒的盯着花娘。花娘又道:“回去告诉廖东胜,青枣酒是廖家的机会,能否把握住是他的命。下次派个有诚意的人来,别随便个不三不四的东西也敢做廖家的主!”    接着花娘冷笑:“你廖家敢对我们用强,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还有能为民做主的人在!”    在场看客,满座皆惊!浅掌柜这些话,是明目张胆跟廖家杠上了,浅掌柜真是不要命了!    梅姨娘此时却出人意料地平静:“浅掌柜的话我一定原封不动地带到。”    目送轿夫抬着人走远,周围看客散了。花娘关上客栈大门,整个人颓唐地背抵门板,狠话谁不会撂,难的是接下来该当如何?    “花娘,咱们怕廖家啥啊!真要在桃花镇过不下去了,大不了我半夜偷偷去砍死他们全家报仇!然后我你小瑄三个远走他乡,出了廖家的地界,谁也管不着咱们!”若言满不在乎道。    “胡闹!”花娘厉声呵斥道:“你砍了他们,我们并非远走他乡,而是亡命天涯!”    若言抿唇撇嘴,心里发狠道等廖家哪天真伤害了花娘和小瑄,把她逼到那份上,她不砍死那一家子才怪!    “姐姐,要不我去给廖一发磕头认错,这样我们或许就不用离开了。”浅瑄抿唇,眼巴巴地摇晃花娘袖子。    “去什么去,那泼妇蛮不讲理得寸进尺,你去了就是还不知道要受啥磋磨呢!”若言怒斥浅瑄。    “可是”    “好了,听你若言姐的,别吵了。”一个闹着磕头认错,一个想去砍人,花娘身心俱疲,独自朝后院行去“我想静静。”    若言和浅瑄相视一眼,均在彼此眼里看到深深担忧。    花娘靠在罗汉松底下的大圆石桌上思索良策,半晌仍无头绪,懊恼的搅着胸前碎发。    “咳”从刚才便被漏算的某人总算找到一点存在感,与花娘对坐,取出偷藏地小半坛菊花酿一杯杯品着。    她这厢愁眉不解眼看朝不保夕,这家伙却优哉游哉,花娘甚是烦闷:“酒哪来的?”    “晌饭时你们心思都不在酒上,我藏起来的。”冷枚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有不该偷藏美酒的觉悟。    “一两银子,从你工钱里扣。”说好只喝一半他藏了一坛,四钱工钱是她的了,他还有分红。    冷枚勾唇道:“都这时候了,还计较丁点酒钱?”    花娘一个白眼:“甭管何时一码归一码,欠我的银子别想赖账。”    冷枚失笑,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财迷。“想让廖家不在与我们为难,也不是没法子。”    花娘瞪大双眼,凑近了紧张道:“什么法子?”    冷枚看一眼空掉的酒杯,花娘会意,为其斟满美酒,睁着晶亮的眼直直盯着冷枚。    困惑而又迷茫,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般望着他。冷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挪开视线:“早年与百花州的太守大人有过几面之缘,这位太守大人为人耿直刚正不阿,而他恰好喜爱美酒。最关键的是”    “是什么?”花娘急切问道。    “廖家所倚靠的定国公府,与太守大人在京中的后台不和。”    花娘心思活络,若能借献酒之名与这位太守搭上关系,将有间黑店的曲折说上几句,这位太守若想再喝到美酒的话,定会出面相帮。有太守出面,廖家便不敢明目张胆与她们为难。可这献酒之人,花娘将目光投向冷枚,笑得温婉极了!    “我可以替你走一趟,不过这酒嘛”冷枚言外有意。    花娘十分上道,甚是豪爽道:“若能度过此次难关,往后的酒不管多少,珍贵与否,每月四钱。”    “好,就这么定了!”冷枚爽快举杯。    花娘当即从地窖搬出一坛竹叶青,再三叮嘱冷枚不可私吞。问了冷枚可要若言陪着一块去,冷枚回绝了,花娘又取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冷大哥伤未好全,多花点银子也没什么,希望他途中好生照顾自己。    冷枚也不耽搁,当即启程前往梨花县,再从梨花县购置骏马驰往百花州。    三日后,六匹高头大马飞奔至桃花镇,打前的赫然是几日不见,一身凛冽气息的冷枚。    “吁!”勒马停在有间黑店门前,冷枚当先下马,其余几人随后。店外早已围了一圈瞧热闹的,莫非廖家又来与花娘为难,冷枚敛眸进了大堂。    不同于想象中的剑拔弩张,花娘与廖家的人正喝茶闲聊相谈甚欢。廖家此次来人到挺客气,言语间彬彬有礼毫无冒犯之意。    花娘见人回来,又见其身后人马,心中大定。相视一眼,冷枚暗暗点头,花娘又添几分把握。    “梅姨娘那日回府,在祖父跟前说了些话,祖父大怒将她禁足,半步不得而出。偏我那二伯父是个不成器的,祖父便命我来与浅掌柜商议。之前梅姨娘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浅掌柜大人有大量,别与个玩意儿计较.”廖三清瘦俊秀,语气云淡风轻,提到梅姨娘时十分不屑。    梅姨娘一介女流,能说的不外乎是些添油加醋的话。花娘心知廖家老太爷廖东胜是个有脑子的,此时不会与她硬碰硬,世间除了她恐再难找出第二人,能酿出如竹叶青那般滋味美妙的青枣酒。    廖家今年送进京的枣品质差上三等不说,数量还少。一个弄不好,便是得罪定国公府。    廖东胜是个有见识的,花娘的竹叶青经下人送到他手里,初尝后惊为天人,听闻花娘手里还有青枣酒,廖东胜心思络起来。    竹叶青之美,人间难得几回闻,同一人酿出的青枣酒定不会差到哪去。定国公夫人好青枣,若能将青枣酿制的好酒呈上去,届时得了定国公夫人青眼。那么此酒便是他廖家度过此次难关,同时在定国公跟前更进一步的机会!    廖三想着临行前祖父的警告,心头不屑,都这样了还对他不放心么。“浅掌柜先前提的四个条件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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