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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祭先蚕坛的礼程比之国君祭天地日月自然是简单许多。而令竹显然不是第一次行祭祀礼,又有司礼大臣在侧主持礼仪程式,令竹基本只需按照步骤做就好了。于是二月初二这一日,一场祭祀进行得很顺利。    而新王后入宫后的第一次祭祀礼竟一分差错都没出地完成了,也让历经三朝的司礼老臣有一丝惊讶,当然更多的是信服。看着新王后与一干政要大臣夫人和王族宗亲女眷得体地寒暄对话,司礼老臣也不多话,公事公办地回了王宫。    晋王听完司礼老臣的汇报,满意地勾起唇角,“好。”又谦和有礼地说道:“劳烦您受累再布置下一场祭祀了。”    天地日月的祭礼要持续整整三天,这三天秦珩都会在王族祠堂与郊坛行宫度过,且不能与令竹见面,是以在先蚕坛的祭祀结束后,她便一人回了甘泉宫。王宫中没有太多事情让她操心,闲了两天后,她便换了一身清爽的书生装束,带上顾言希一道出了宫门。    原本,令竹计划着去一趟南阳古寓打发打发时间,转念一想,她又有些别的心思。    那个魏国公主……    大概女人天性无法抑制好奇,尤其是对一个将和自己夫君扯上关系的女人。    辎车转道的时候,顾言希忍不住问:“王后,我们这是去哪?”    令竹闭着眼睛靠坐假寐,声音清淡无波,“驿馆。”    由于这魏国公主身份特殊又目的尴尬,蒙溪不得已在请示了秦珩之后就将她安排在了驿馆。平日里这驿馆多为接待游学士子与外来使臣,但每逢冬日,邦交来往甚少且士子也多蜗居,向来清静无人。蒙溪特意给这位魏国公主安排了一处僻静别院,坐落在驿馆的东南角,并分派了一些侍卫保护也有隔离之意,以防万一有人入住与她撞见。    令竹带着王族独有的黑玉牌,一路进馆自然是畅通无阻。纵然有人不识得她是谁,但见了牌子,俱是一脸恭敬地行礼,随即目不斜视立定。    直到来到别院门口,正欲踏脚进去,她仿似记起什么,又收回步子。    “王后……?”    “叫我裴大人。”她淡淡吩咐,又兀自思索一会,进了院子。    小别院显得十分清冷,只有稀疏的山石配着几株微枯的小树,庭院里有个小亭子,远远望去结了厚厚的积雪,因为多日不出太阳而融成了闪闪的冰晶。除了门口两个毕恭毕敬的侍卫,整个小别院仿佛没人似的。    令竹蹙眉站了会,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刚走近几步就听见门内传来一个娇憨的声音,像是在与人抱怨:“怎么回事嘛?我都来这里好几天了,为何还不见晋王的人影?若是让父王知道了,可怎么办才好?”    “公主,您别急,兴许马上晋王就来了。”    “兴许?”    “公主,您这样漂亮,晋王是因为没见过才不晓得哩。等真见了您,只怕要忙不迭将您接进宫去了。”    娇憨的声音露出一些被安慰的赧然,多了几丝娇羞道:“是这样吗?那……你们说说晋王现在会在做什么呢?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令竹眉头一跳,突然想起蒙溪身为长史,逢着祭祀大事自然是在王宫忙里忙外的,加上秦珩言语间对这位公主的不屑,想来他也不会细致到能顾上这女儿心,能给安排一处僻静别院还派人保护伺候的,已经算不错了。    她轻轻一笑,想着这里头住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这丫头被她的亲父王像物件一样给丢来了莫测的晋国,还让她背负着疑似邦交的重任,不禁生出些怜悯。更何况,以此时秦珩的态度与行事作风,这丫头许是讨不得什么好。    “裴大人,恕奴婢不解,您来这里……看她?”    忽略了她话语里的敌意,令竹只道:“你十七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呃……”顾言希一阵愣神,复而又伤感地笑了笑,感喟道:“裴大人仁德。”    令竹扯扯唇角不置可否,上前叩了叩门。    入眼的是一个面带急切的小丫头,俏丽的面庞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樱唇微张,红红的脸蛋与呼出的白气更衬得她娇俏可人。她显然是在等晋王,甚至大约以为是晋王会前来叩门,因此看到来人时微微一愣,甚至脸更红了,嗫嚅道:“你……你是谁呀?”    只见来人一身素色长衫,外罩了件深灰色大氅,面容清冷,语气却温和道:“受蒙大人所托,前来关照公主,不知公主在此可还安好?”    娇俏的小脸立刻失望地垮下来,“噢,是个小吏啊。”说着,眼睛又发亮起来,“你知道晋王在哪吗?他在做什么?”    “如今正是国祀大典,晋王脱不开身。”    “这样啊,所以才让你来看我吗?”她闻言脸上红润未退,倒是更欢喜了。    令竹没有顺承她的话,只淡淡道:“是蒙大人让我来看看的。”    年轻的姑娘并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区别,蒙大人也就是那个接待自己的大人,他差人来看难道不就是晋王的意思么?想到这,她松了口气,十分友好地说道:“我在这里挺好的,既然晋王有事忙的话,就让他忙着罢。我可以在这里多等他几天。”    “公主见过晋王?”    “不曾。”魏国公主对这一问显得疑惑,“我刚到晋国,大人……不知道么?”    “那缘何公主这般期待见到晋王?”想到秦珩冷淡中带着厌烦的脸,令竹不由得对这位公主生出一份探究之心。    她闻言便立时低头红了一张脸,轻声道:“我……我听父王说晋王年青有为,是,是很玉树临风的。”    一句人言便笃定了?    “那……万一传言有误,晋王其实是个丑八怪呢?”    嫣红的脸霎时就变得惨白,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纤细文雅的公子,不无颤抖地道:“你,你怎的这样说晋王?他,他是你的君上。”    “一个男人,丑与不丑,和他是不是我的君上有甚关联?”    这魏国公主只觉得晋国民风着实让人不解,一个小吏竟也敢在她面前说王上的不是。可她如何能信一个小吏的一面之词?于是也不再多言,脸上染了一层薄怒,斥道:“我不要与你说话!你好大的胆子,也忒没有礼数了!出去!”    顾言希皱起眉,正欲开口,只听得令竹平淡无波的声音道:“既是如此,公主有何需要吩咐侍者便是,我告辞了。”说罢,她没有再多看一眼这位斥责别人“不讲礼数”的公主,头也不回就径自出门去了,留下一脸惊愕的魏国公主怔然许久。    当南阳古寓的白米酒摆上桌的时候,令竹还带着一脸无谓的表情,看了眼白衣飘飘的侍女,“要热茶,不要酒。”    侍女微微一顿,立刻收了布酒的动作,端着盘子退出去。不消一会,热腾腾的茶水就上桌了。    “奴婢不解,公子刚刚为何那样好脾气?”    “与一个无趣的小姑娘置气什么?平白费了我的气力。”    顾言希看着她的淡定有一丝理解无能,“可她……就要进宫了。”    “那又如何?”    言希一时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拿一套现代化的“爱情一对一”理论来跟这位王后讲道理?显然不是上策。可她跟未来情敌磨叽了半天,居然不气不恼,也不怕那小姑娘青春逼人掳获晋王的君心么?    令竹笑了笑,手执茶杯轻缀了一口,叹道:“不过是颗棋子。你下棋的时候,会怜悯一颗棋子放在哪里,受着什么样的苦楚或痛么?”    “既是棋子,自然只关乎是否左右棋局了。”人未到,声先至。二人朝竹帘看去,只见一个风姿绰约的美妇人走进,一身暗红服饰显得她有几分稳重,语调却异常亲昵,“斗胆称一声竹妹了。多日不见,妹妹愈发神采飞扬了。”    “梅姑。”    梅姑带了一眼顾言希,笑道:“这小妹妹是……?”    “怎么?梅姑看上了?”    “妹妹的人,我怎么敢看上?第一次见着,挺秀气一姑娘。”    “那是可惜了。”她认真的语气不禁让梅姑一愣,“梅姑若是真看上了,我便将她留在这里了。”    顾言希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一股拐卖人口的气息……    “妹妹有此意?”    “王后,我……”虽然顾言希对宫中生活确实没有太多想法,但是自己对南阳古寓几乎一无所知,谁知道这梅姑是个什么人呢?    令竹不咸不淡道:“你的身份,留在这里,好一些。”    顾言希浑身一抖,想起之前晋王因为孙石灵的震怒,不禁有些后怕。她虽然清楚知道自己的来历,可未必在这里会有人真的信她。所以不管她解释与否,她都会被冠上孙石灵女儿的身份,而一旦拥有这个身份……她的小命便完全与绝岭通渠这件事捆绑在一起了。    难道王后是在保护她?    心头涌上一阵暖流,她不禁感激地看了裴令竹一眼,道:“可是奴婢在王宫……”    “送个宫女到南阳古寓这种小事,我还做得了主。”更何况是一个年龄颇大可以出宫嫁人的宫女。    令竹没有过多逗留,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便也告辞了。她出宫没有带别的随从,又将顾言希留在了古寓,于是坐了梅姑派的马车一路辚辚到宫门口,不等那马夫说什么,直接从跳下车,对着宫卫亮了黑玉牌,头也不回地步行去了。    未央宫很大。    她很有耐心地在寒风里慢慢走,算算日子,明日秦珩就会从郊坛结束一应祭祀回宫了。习惯了他在身边后,自己一个人在这深宫还真挺难待下去的。她默然回头望了眼早就看不见的宫门,轻声一叹——顾言希的事情是她早就落定主意的。    于她,要正儿八经和顾言希好好相处着实是艰难,可却也实在提不劲去与她周旋,又蒙上了孙石灵那一层关系,送出宫而眼不见为净是最好的。况且今日看她那感激的模样,自己似乎还平白赚了个人情。    她不禁勾起嘴角,月光下,那笑容里有一丝冷意。    梅姑定然不会放她走,她在南阳古寓,一则眼不见为净,二则却也在手心掌控范围内。若万一孙石灵真出了事,顾言希便立刻会成为一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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