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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璎与萧云追一点儿也不像,可是怀玉多希望云追也能如怀璎般喜欢自己,亲近自己。    上辈子,怀玉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萧云追,叫他生在了这样的一个家里。    番薯烤好了,怀璎迫不及待地就要拿起来吃,谁想手才碰到发焦的外壳就烫得连连缩手。怀玉柔声道:“你慢着些,过会子再吃吧。”    怀璎才要说话,唇角翘了一半,又紧紧合上,拉着怀玉的袖子,向她身后指了指,怀玉疑惑,回身望去。    是两个路过的行人,一个年岁较长,但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穿一身短褐布衣,脚上踩着芒鞋,背着两个大包袱,虽则是穷苦下人的打扮,只是周身都收拾得很干净,相较于他人多了分体面。    另一个倒是年轻,粉面朱敷,唇红齿白,生得实在秀气,穿有白色护领的青色道袍,衣袍干净柔软,衬得他整个人是说不出来的淡雅。头上戴着规规矩矩的东坡巾,给他平添了几分儒味。少年执起双手以礼地问路,视线也礼貌地随之落在地上,交错的睫毛弯下一道淡淡的阴影。    “请问姑娘,怀子满先生所住的怀宅可是在附近?”    是萧宸喧。    怀玉紧紧地咬住唇,重生了将近半个月,可是她怎么样也忘不了那个晚上。屋外北风紧的很,将片片的雪花落在了窗台上,结在了窗纱上白白的一片,怀玉像是被抛在了冷冰冰的院子里,手脚发凉,但还是慢慢地摸到了那把被她提前放在案几上的匕首。    萧宸喧并不会防她。    怀玉缓慢的亮鞘,匕首是萧宸喧请人特意打制的,为着她可以防身,本就很适合怀玉用,更何况,她这几日有事没事就会拿出匕首来磨一磨,已然是把杀人的利器。萧宸喧正在耳房里换衣裳,怀玉垂眸看着在烛火下,刀片冰冷锋利的刃光攀上了手腕,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他们才刚吵过一次,萧宸喧说要换衣裳其实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一会儿,等冷静下来了,他……他一定会过来哄自己,到时候,怀玉顺势进他怀,萧宸喧周身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就对她打开了。    并且不会有任何的防护。    “阿姐?阿姐?”怀璎见怀玉久久不说话,瞧着眼前陌生的少年脸色越发的不好,眸色中是沉甸甸的悲伤与寂寥。或许连怀玉自己也没有察觉,那个晚上的北风从门缝里侵袭了进来,紧紧地将她裹挟。    那把匕首扎进萧宸喧的胸膛时,血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那天,他穿的也是青色的道袍,却被血浸成了黑色,生气也一点点的散去。    “我……”怀玉干涩地开口,只是音色童稚,与记忆中的自己相去甚远,她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尴尬地站在自己面前的主仆二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是有多么的失态。    “你问怀宅吗?”怀玉道,“这里就是。”    她吩咐怀璎:“娘亲在西厢房,快去和她说有客要见。”顿了顿,眸光微微瞥向了萧宸喧,萧宸喧随即接上:“有劳姑娘了,小生是凤陵萧氏宸喧,前日曾捎书到府上,今日应约来拜师问道。”    风卷着细小的柳枝儿飘了起来,怀璎进了院子,没人理会那新烤出来的番薯,这风便顺带着将灰也飞散了起来。怀玉不想和萧宸喧搭话,便蹲下身子,先用巾帕将番薯包了起来,又要收拾那堆柴火,怀玉正琢磨着应该要去那个笤帚和畚箕来,便听萧宸喧温和地说道:“断墨,替怀姑娘将这些灰扫到柳树下去,刚好可做春泥护下树。”    断墨……是他的小厮的名字?怀玉嫁进萧家后,倒是从未见过这个小厮,她不觉转眼望了过去。    那厢里,董氏已经迎了出来,见着萧宸喧,眉眼温柔地如春风般,笑道:“倒是没有想到你竟这般快就来了,先进来,我带你去见老爷。”见着了萧宸喧身后跟着的断墨,许是想到家中房舍不够,便问他,“这位是?”    萧宸喧忙道:“家母担心小生路途不便利,特意差了断墨来帮我提行李,等小生这厢拜师成功了,断墨也该回去复命了。”    董氏便不再说话了,带着他先往怀子满的书房去。    断墨倒是记得萧宸喧的吩咐,先问怀玉扫帚和畚箕在哪儿,等怀玉指给他看后,便把行李暂且码在会客厅的墙角下,自己乖乖地跑去扫地了。怀璎看着他出去了,这才如梦初醒般跑出去找自己的番薯。    怀玉落了一步,跟在了她们的后头。    萧宸喧与从前很不一样。记忆中的他,意气风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如月牙,尾角飞扬,像极了少年打马快蹄走过长安看落花满城的模样。只是现在,觉着倒是多了几分的拘束,人也比从前知礼数多了。果然,人得势与否还是至关重要的。    董氏将萧宸喧带进了书房,出来后便急忙地过来正理西厢房,见长女正出神地站在门槛处,想叫她过来给自己搭把手,谁料怀玉不肯,反倒另给自己寻了个差事:“我去找李妈,叫她晚上多做份饭。”    董氏倒没有强求,点了点头,随她去了。    门在身后关上,两壁都是满当当的书柜,往高处延展着,塞着一叠叠的书卷,有翻烂了的,有泛黄了的,也有崭新的,主人也不大在意,都混杂在了一处,偶尔书中还夹着张纸条,没放好软绵绵地拖出了一半。书大概经常拿出去在阳光底下翻晒,竟然一点霉味也没有。萧宸喧也是很爱晒书的,他晒书的时候不喜欢小厮插手,每本都要自己亲自捧出去挑一个好的地方,既要阳光晒得到又不能让阳光晒坏了。自己则端条矮凳子在旁边坐着,也拿本书看,只是他常起来翻书页好让书晒得更均匀些,这书便大多看不安生。    萧宸喧还暗自在为自己竟然与怀子满有同一个爱书晒书的习惯而开心着,书桌后的怀子满已经慢慢地从摊开的书卷中抬起了眼睛。他放下已经吸饱了墨汁的毛笔,随手就搁在砚台上,将打开的书卷合上,挪到了手边,刚巧就露出了萧宸喧寄来的信。    写信的人有一手漂亮的瘦金体,笔迹瘦劲,提笔转折间顿挫见骨,笔锋削尖,勾挑丝连处似竹如兰。纵然满纸温言敬语,款款相谈中带着作为晚辈学子的惶恐,只是这手笔,却将执笔人的性子展露无疑。纵然在最初已经知晓这萧宸喧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可是今日一见还是不由得吃惊。    怀子满想起随着萧宸喧的书信一同到来的还有萧知县的殷切嘱托。作儿子的担心的是学问,做父亲的操心的却是人事往来上的事端,“吾儿性子淳朴,为人正直,几近木讷。做事一板一眼,可又不懂圆滑变通,常常不自觉得罪人。”这是萧知县的亲口批语,怀子满将信未信,就当多个参考看着。    底下萧宸喧早就对怀子满行了礼,怀子满微眯起了眼,道:“你的信,我很仔细地看了。”    萧宸喧听罢此言,似乎有些局促,顿了顿,嗫嚅道:“那信是小生糊涂时胡乱写的,不能当真,家父也批评了小生。”    怀子满将那信方方正正地叠了起来,道:“怎么会?我觉得很有道理。”    萧宸喧彻底的愣住了,他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怀子满,道:“那是小生口出狂言。”    怀子满掂了掂头,肃着脸道:“我也是,其实……”他的舌头从齿间滑了过去,打了个卷儿,又放下了,没有其实。    萧宸喧黑是黑,白是白的瞳孔中,忽然亮了,很微茫,可是那光泽漾在瞳孔中央,却叫人怎么也忘不了。他紧紧地抿住了唇,喉结滚动着,半晌,他终于露出了一点欣喜的目光,喃喃道:“先生可有解?”    怀子满犹豫了会儿,到底没有干脆地摇头,只是拣了另一个问题道:“你想学多久?”    学堂里的学生,大多是以三年为一期,待到了应举之时便赶去科考,若中了便亲自携礼叩谢,若落榜了仍就还要来,拜托怀子满能让自己占个靠前些的位置。这年复一年的教着,每当教出了些味道来,学生们便走了,怀子满讲了三年学,还只在门外打转,没有带他们往里窥一窥。    “两年,最多两年。”    第三年,他也要去应试了。    “到时,你一定比现在更清楚答案。”    说完这句话,怀子满唔了声,连眼皮也懒得掀了,好容易碰上一个有些资质的,心也不在这儿,可叹可惜了。    “去吧,你的拜师茶明日去学堂再吃。”怀子满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嗡声道,“看看你的住处,收拾行李去吧。”    这算是答应收他了。萧宸喧出了门,悄悄地用袖子摸了摸额头上的汗,那信上的话其实写得很大逆不道,萧知县只看了个开头便把信都撕了,不仅看着萧宸喧重做了,自己还要巴巴地修书随信过来,唯恐儿子不好好做学生真的把怀子满给惹怒了。    谁知,这信临来还是被萧宸喧换了。    萧宸喧也是担心了一路,他不去应试,也不进府学,不过是因为心中有惑。且这疑惑随着年纪增长,阅历渐宽后有增无减,近日来更成为了不分昼夜缠绕他的心魔。萧宸喧拜怀子满为师,就是想请他解惑。倘若连怀子满也无解,萧宸喧不知这北秦还有谁人可以解。    院子里,怀璎吃烤番薯吃得欢乐,红皮黄穰,香甜软嫩,哪怕吃完了,舌头还要不舍得的去舔手上的那点残肉。她抬眼正看见萧宸喧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蹬蹬地跑进了西厢房。董氏正在扯床单,怀璎钻进了董氏的怀里,扭着身子问:“那个新来的学生是不是要在这儿住?”    “是啊。”    “那我是不是能经常找小哥哥玩了?”    “不行。”    怀璎听了,顿觉得委屈:“为什么啊?”    这西厢房其实许久未住人了,董氏原以为从凤陵至漳度也要好些日子,她再花个一天的光阴将这儿整顿出来,刚刚好,不用手忙脚乱。谁想,这萧宸喧竟然到的这般早,屋子都是乱的,她有大堆的事情要忙,可偏偏怀璎还要来闹她。    无法,董氏只能耐着性子回答:“因为他是来这儿向老爷学习的,每天都要做学问,很忙的,恐怕没有这个时间陪着你玩。”    “做学问是什么啊?娘亲,是写字认字吗?”怀璎忽然就来了兴趣,大声道,“我和阿姐都不认字呢,我们也想认字,这样自己就可看喜欢的故事了。娘亲,好不好?你帮我和阿姐去向父亲求情,也给我们请个女西席,好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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