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星光闪耀下,三个女子或坐或站立于窗前,吹着微风,心里安静异常。 长夜漫漫,昔月毫无睡意。 画柳牵起昔月的手:“你进了宫做秀女,万万不可随意使唤他人,不可趾高气扬,免得遭人妒恨。”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昔月,是陈府寄来的,寥寥几笔,七个字便可总结,要为家族谋利益。 昔月淡淡得把信撕成了碎片:“日后这些无聊的信都扔了吧!”反正她不是陈昔月,进宫就走个过场。 绘雪有些不认同,昔月只是露了个甜甜的笑。绘雪心中一叹,随她吧!是命运使然,若是来了躲不过。 画柳看着她们的互动,故作恼怒:“明明我才是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不曾想没过了几日就被自家姐姐抢了位置。” 昔月点点她的鼻子:“你毛毛躁躁,早就该被废了。” 画柳扭着小蛮腰,迈着金莲走起脚步,蓦然回眸,嫣然一笑,回想起陈昔月的语气:“你这小蹄子有几分姿色,本大小姐如同月中嫦娥,你站在我身边正好衬当小叶儿,就留我身边贴身侍候吧。” 她说着自己都捧腹大笑了。昔月“扑哧”一笑,绘雪掩嘴而笑。 三个姑娘笑成了一团,如同三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在风中摇摆轻拽。 翌日,昔月不等画柳叫她,自个儿坐在床上,乌黑的眼圈,显然一夜没睡。富有江南女子的柔水情眸含着点点绿波。绘雪往昔月凝脂塞玉的鹅蛋脸略施脂粉,昔月对镜或娇怒,或嗔斥,比起高傲梅丽的白梅只是逊色了一段香。 画柳挑了件独特不失艳丽,雅致不乏艳俗的衣裳给她。 昔月蹙眉摇头道:“换一件。” 画眉不解:“为什么,这件衣裳你都没穿过,总嫌俗气。今日配你的妆容,定能一鸣惊人。” 绘雪翻箱倒柜找出一件翠绿色的衣裙,昔月看也不看花样,急匆匆地拧到屏风后自个儿换上。 画柳恍然大悟,昔月本就是被陈管事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冒充了陈昔月,若是选上了岂不露馅。可这般好的机会真是令人惋惜,泼天的富贵离昔月只有一步了。 来接昔月的宫人有些愕然,好歹是贵州巡抚的女儿,临时住在一般的客栈也就罢了,身边居然只有两个丫鬟相送,又不懂事地穿着俗气的衣衫,定是要被各家争艳的秀女比下去。又想起了关于这位陈昔月的传言,心中有了几分了然。脑子千回百转,面上不动半分声色,客气连连。 昔月盈盈一拜,乖巧地随宫人离开,踩着莲步,款款远行。 今日是在入宫应选的前一天,她坐在骡车上,由本旗的参领、领催等安排次序。 根据满、蒙、汉排列先后次序。最前面是宫中后妃的亲戚,其次是以前被选中留了牌子、这次复选的女子,最后是本次新选送的秀女,分别依年龄大小排列,鱼贯衔尾而行。 陈昔月是新选送的秀女,年龄又不大,穿着老成俗气。身上的翠绿成为了万朵桃花中的一点翠,意外地惹人瞩目。 等了许久,才凑够了一行六个人,齐坐一组。昔月安安静静地坐着,旁边四个少女依次上车,纷纷看了她一眼,或惶恐,或紧张,或讶异。唯一共同的一点就是对她避之不及,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目光交汇,时而齐齐看向她,目露鄙视。 昔月闭目沉默,也不在意,她本就无意选中,用的还是陈昔月这个身份,就想着在宫里走过场子,知道他从小生活在什么地方罢了。 最后一个少女踏上骡车,昔月的翠绿色映入她的双瞳,她抬头笑道:“不知姐姐可否让妹妹坐到身旁。” 昔月闻言睁眼,见锦纱屏被她素白的玉手掀起,她半个脑袋弹出来。十三四岁,惹眼的桃粉色衣裙颇为喜庆,金色的锦绣丝束腰,银色的簪子与白色的珍珠环让她的小圆脸更加娇俏,眉黛含春,笑容甜美。 昔月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对面那四个挤作一堆,不愿意与她同坐的女子,伸手笑道:“妹妹快上来。” 少女欣喜若狂,含笑握住空中的玉手,如同伸手的是如玉郎君,她的心“砰砰”直跳。她看似丰盈,含苞待放,素体却消瘦,昔月没费多少劲儿,就把她带坐到旁边。她娇羞低头,两朵红云在脸上轻飘,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紧握的双手轻轻摩擦。 昔月目看前方,瞳孔没有焦距,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恶名昭彰的奇葩陈昔月竟然也有美人仰慕者。 对面坐着一个蓝青烟波纹衫小姐眸光尖锐,瞥了一眼昔月,又落到少女身上,笑道:“妹妹一定不知道陈小姐的风流韵事,才坐在她旁边,若是知道了……” “若是知道了也一样坐在陈姐姐旁边。”少女嘟着嘴,扭头娇笑:“姐姐别理她,姐姐光明磊落,人红总遭小人嫉妒,也不见得别人也能一样,就知道嚼舌根,毁人清誉。” 那小姐怒瞪她们二人,旁边另一个少女拉拉蓝青烟波纹衫袖子,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作罢,哼哼唧唧地怪有人不知好歹,名声坏了,有她好受的。 少女丝毫不理会,和昔月说着话,原来她叫陈玉馨,父亲陈歧山虽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却颇得皇上信任。 昔月巧笑:“我们都姓陈,恐怕五百年前是一家。我见着你,觉得心里亲切。” 陈玉馨眸光闪过光亮,转眼即瞬:“可不是嘛!” 骡车到神武门外等待宫门开启后下车。在宫中太监的引导下,昔月几人按顺序进入顺贞门。为随墙琉璃门3座,每座均安双扇实榻大门,每扇门纵横各9颗门钉。隔街与神武门相对,门内南向正对承光门,门左右各有东西向琉璃门1座,名延和门、集福门。 周围有众多的眼睛盯着,昔月即使站得再累,也不敢动一下,目看前方另一个秀女的脑门,数完她头顶闪闪发光的碎金簪子,又数她身上的花色式样,绣了多少种,用了哪些颜色秀,一一琢磨通彻,也算是找到了活儿。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腿有些麻了,昔月悄悄握住粉拳,往自己的大腿外侧捶捶。一个管事的嬷嬷锋利的眸子如同刀子割来。昔月心肝一跳,腿不麻了,腰也不累了,站得笔直,目光仍然定定看着前面秀女衣裳的花样子,决定重新再数一遍。 管事嬷嬷的刀子割向别处,昔月才暗自送了一口气,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陈昔月……”太监尖锐的声音围绕在昔月耳侧,谁在其中她完全不知,只是当念到自己的名儿时,浑身一震,脚步漂浮,如同走在悬崖边上的云朵,莲步微颤又生姿,抬脚跟上前面的秀女。 一行人六个秀女,在太监的指引下走向假山林立,小曲流觞,各花竞放的御花园。 如今是早春,御花园仍有三三两两的桃花,悄然开放,白得如雪,粉的似胭脂,花香清幽。地上的牡丹衬得不远处的假山如同富贵林子的销金窟,朵朵排列,红得赤目。特地冒出的池边柳,枝条微微垂散,如同娇羞的秀女美人。暖暖微风中,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仿佛也柔软了,在春意盎然的时节,悄然等待属于自己的一抹绿。 前方一颗多人合抱才能围住的古榕下,精巧地制作了几张玉石桌子,仿佛是草坪的几朵白玉蘑菇。十几名身穿淡粉色宫装的宫女,低眉顺眼,模样清秀,众星拱月般地围着在玉石桌旁,相视坐着笑谈的两人。 龙袍飘扬,当今最有权力的天子抬起头来,明朗淡笑,美须斑白,雌雄目,岁月在他威严的脸上刻出几道痕迹,更加增添了他的勇猛。旁边挨着他坐一个老婆婆,发丝斑白,慈眉善目,手上脖子都带着几串佛珠,也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年轻的秀女,不知今日能留下几个。 六个秀女一字排开。衣裳有淡淡的粉,翠翠的绿,艳艳的红,嫣然的紫色;姿容或素雅,或艳丽,或妖娆,或明亮。都低着头,站在青青茵草之上,接受众人的打量,心思或阴或暗,通通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哈哈大笑,朗声道:“都抬起头来。” 六个秀女慢慢地抬头,如玉的面容上或笑或怯或媚。 皇上从几人脸上依次扫过,到最后一个身穿翠绿色衣裙女子的脸上时,震惊一闪而逝,目光已经看向太后,笑问道:“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昔月,摸摸手上的佛珠:“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皇上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目光看向排头的秀女陈如夏,笑道:“今日朕忙中偷闲,与太后一同赏春景,她刚还念叨着你。朕命你,一定要常常去慈宁宫,不然就得罚。” 其他秀女嫉妒羡慕恨,这个秀女就如此好运,明晃晃地走后门入选了。 陈如夏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紫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兰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越发的清新优雅。她迈一步莲步,跪地磕头道:“日后臣女一定常去叨扰太后,请太后不要嫌弃。” 太后保养得体的如玉面容,六十岁看着就像四十岁,笑得如同邻家奶奶:“哀家日日念叨着你,怎会嫌弃?” 太后对陈如夏的喜爱更是让其他秀女心里拨凉拨凉,怎么就倒霉地与陈如夏一批呢。她姿美肤白,本是让人忌惮,如今后台大,显眼异常,他们这些小花连陪同的资格都没有。 陈如夏含笑低头,柔美的秀目看着太后,娇嗔道:“太后总是嫌弃臣女,今儿个有皇上的保证,臣女可不怕太后了。” 太后皇上闻言,哈哈大笑,陈如夏是太后的侄女儿,他们自然喜欢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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