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迷雾早早就被太阳驱散了。十阿哥的院子门外,两个小太监被四阿哥的冰冷眼神冻醒,吓得瑟瑟发抖,跪地请罪,磕头求饶,。 四阿哥见一把锁把两扇门扉紧紧拷在一起,紧缩眉头:“怎么把大门锁了?” 一个小太监哆嗦地道:“是十阿哥说、关门、关狗……奴才才、锁……” 四阿哥鹰眸从两个小太监身上扫过:“开了。” “喳。”小太监不敢不从,虽说他们是十阿哥的奴才,可他们还是比较怕四阿哥。把门锁打开,他们又从门外把朱红色的大门推开,在门外候着,希望这个大神快些进去,别吓他们这些小奴才。 四阿哥黑色的衣衫透出尊贵霸气,冷冽的冰眸使人如坠冰江,他一脚一步跨进院子。两个小太监还是大气不敢喘地傻站着,也忘了向十阿哥通报一声。 “呼呼”的声响传出门外,两个小太监好奇地把脑袋探进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十阿哥通报四阿哥来了。小安子手推大门,把大门关紧,还不忘了恐吓这两个可怜的小太监道:“你们可要仔细守好了,要是再敢偷懒,小心你们的皮。”两个小太监脖子一缩,任由小安子紧紧把门栓牢,连一眼都不给他们瞧。 四角的琉璃灯盏早已熄灭,那束随意捆绑的蓝色花儿也渐渐地枯萎。空旷的院子,一排整齐茂盛的大树,挡住了日头与晨光。砚台早已被打翻了,墨汁四溅,几只粗细不一的狼毫笔与诗经散乱在一起;雪白的纸张随着风吹,席卷了整个院子。最为显眼的是一袭粉色宫装的小宫女霸道地占满了整张檀香木桌,发出“呼呼”的打鼾声音,大红色的腰带轻轻随风飘起。 风中,花香,墨香,檀香,女儿香,混合一起,从四阿哥的鼻尖轻轻飘过。 小安子跟随四阿哥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太监了,但还从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宫女。他偷看自己主子一眼,主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少女,冰冷的眸光中,有一丝丝的安宁。 许是四阿哥发现了小安子,把目光挪开后,脚步仍是一动不动,他的心思难测,小安子不敢随便猜测,只是尽好自己的本分,观察四面八方哪张纸敢靠近四阿哥一下,就把它们通通“就地正法”。 小安子手中的纸团越来越大,四面八方的纸还是随着晨风飞来,可四阿哥身子一动不动,眼珠子也是一动不动,他这个太监都着急了起来,四爷到底是要闹哪样。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十阿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发现居然有客人,揉揉双眼,惊讶道:“四哥?这一大早的,你怎么过来了?”说着,脚步加快了几步,脚尖不小心踩到掩盖在雪白纸张下的狼毫笔。脚步踉跄,险些跌倒,不禁目瞪着昔月,见她呼呼大睡,火气又添加了三分。 四阿哥道:“十弟,这么戏弄一个弱女子实在非大丈夫所为。”这句话有责怪十阿哥的含义,十阿哥却没听出来,他只觉得“弱女子”这三个贤惠的字用在昔月这个粗俗的宫女身上是一种侮辱,指着昔月,瓮声瓮气地道:“她是个弱女子?真是天大的笑话。”不客气地捋起袖子,随意地踹檀香木桌,誓要把昔月震醒,让她瞧瞧十爷的厉害。 檀香木桌一颤一颤,昔月一抖一抖,也不知道昔月是装睡还是真没醒,呼声不断,就是不肯睁眼。 十阿哥没听懂四阿哥话中的意思,小安子可是明白了,偷偷地看了一眼四阿哥,见他面无表情,鹰眸又冷了三分。胸脯一挺,心一横,定要做个衷心的好奴才,阻止道:“十阿哥,您且慢。” 十阿哥停下踹过去的脚,不耐烦地皱眉:“怎么回事?”一个狗奴才怎么啰啰嗦嗦,要不是打狗要看主人,他早就抽死他了。 小安子见自家爷没反对,自己终于揣心思揣对了这么一回,暗自庆幸道:“皇上让您过去一趟。” 十阿哥怒气冲冲的大灰狼脸,一下子成了可怜兮兮的小白兔脸,随意坐到地上,捡起雪白的纸张,愁眉满面,把气发到小安子头上:“该死的奴才,你怎么不早说?” 小安子跪地磕头:“奴才刚刚想告诉守门的两个奴才,可他们在睡觉,奴才就觉得他们不周到,所以求四阿哥带了奴才进来,这才见到了十阿哥,奴才没进门时就禀报十爷,都是奴才的不是,求十爷责罚。” 十阿哥看了他一眼,想着也不干他的事,皇上要见他多半不是好事儿,晚一刻知道,还少愁一刻,就让他起来,可心里的气还是难消,握紧拳头,愤怒地道:“守门的居然敢偷懒,看十爷不拨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手中的白纸被捏成一团被扔到地上与散乱胡飞的雪白纸张混在一起,他心里更是堵得慌,巴巴地望向四阿哥,语气极其幽怨地道:“四哥。” 四阿哥嘴角咧出一抹笑,犹如冰山里被敲破的裂缝,他心知十阿哥的德行,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顺着他的意,笑道:“我当没来过就是了。” 十阿哥兴奋地一下子跳起,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多谢四哥。四哥,四哥,我们兄弟几个畅春园附近修建别墅,不如建在一处,择邻而居,以邻为友。” 四阿哥道:“此计甚妙。” 四阿哥也不知为何而来,反正没有多停留,告别了十阿哥,目光直看着前方,一步一步,看似平常,其实走得比平常慢一点儿。 小安子跟着四爷的脚步,黑色的靴子“哒哒哒”地走着,仿佛敲在了自己心头。也走了不知道多久,他只知道头顶的太阳毒辣,额头的冷汗渐多。前面的黑色影影突然停下脚步,小安子惊得跪地低头,刚刚他瞎揣摩了主子的意思,还诓骗了十阿哥,若是被发现了,说不定会连累四阿哥,他后知后觉才发现自个儿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既想让爷对他刮目相看,又办了蠢事。 四阿哥蓦然转身,面无表情地道:“小安子,你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再猛烈的烈日都不能驱散小安子背后的寒凉,他浑身瑟瑟发抖:“小安子知道莽撞,想着十阿哥没抄完书,就算是皇上叫他,他肯定也不会随便乱走,就一时犯了糊涂。念在小安子尽心服侍四爷的份上,求四爷网开一面。”他依稀可看见四阿哥脚踩黑色靴子上的金色丝线,分外亮眼,他跪在地上,每一刻钟都是煎熬。 四阿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小安子见黑色靴子消失,匆忙赶上,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庆幸还在,四阿哥太可怕了,以后他再也不敢随便说话了。 十阿哥诗经还没抄完,一想起皇上的召见,心里就发虚,在院子绕圈圈,脚踩着雪白的纸张,每张纸都被踩了一个个虚虚浅浅的脚印。若是昔月睁开了眸子,定会大叫一声:“好大的一堆狗屎。” 小谭子毕恭毕敬地建议道:“十爷,既然皇上召见,必定是因为功课的事,早点完成就好了。” 十阿哥拍了一下他的帽子:“你以为爷不知道这个理儿,可是要怎样才能早点完成呢?” “不还有昔月姑娘吗?”小谭子一语惊醒梦中人。 十阿哥亲自摘下他的帽子,摸摸他的头,笑道:“你小子还挺聪明。”他又狠狠地瞪着昔月:“可这臭丫头不会轻易就范啊?皇阿玛都派四哥身边的人来找我了?这书必须得捉紧抄了。” “奴才就纳闷了,皇上怎么不派李公公来,居然派小安子?” “这你就不懂了,四阿哥经常去皇阿玛那,皇阿玛突然想起了我,就想派人过来,李德全要贴身侍候皇阿玛,小安子在四阿哥身边侍候,闲着也是闲着,这就让小安子来了。”十阿哥一副说了你也不懂的模样,不再理会他,一步一步走近了昔月。 小谭子心里还是纳闷,皇上身边这么多太监宫女,怎么也用不到小安子。 “昔月,十爷知道你已经醒了,你就不用装了。”十阿哥坐到檀木椅子,盯着眼前睡在檀木桌子的死丫头,这丫头皮肤雪白,闭上眸子不吵不闹,也算是个美人。只是一想到她在街上的“壮举”,再美也是个祸害,要是家里多纳几个小妾,还不都得活活地被她给宰了。 娶妻娶贤,纳妾纳美,这个死丫头定是被嫁了出去,也是要被休弃的。 十阿哥想东想西的时候,昔月已经睁开了眸子,故意眨眨惺忪的睡眸,用手挡住阳光,再打了个哈欠:“昨晚睡得‘好’舒服啊!” 十阿哥哼哼唧唧地十分不满,臭丫头,装模作样。 昔月见他面色不愉,怕他狗急跳墙,就命令小谭子:“给我准备好洗漱用品。” 小谭子看了一眼十阿哥,见他没反对,转身去准备了。 昔月偷偷瞄了一眼十阿哥,有其主必有其奴才,不放心地叮嘱了一番:“记得要拿干净的东西来。”小谭子转身示意已经听到了,匆匆跑进屋子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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