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做了一副对联,感觉浑身筋疲力尽,比跟格格打架辛苦多了,可一解放,仿佛踩着清风,浑身洋溢着幸福,嘴上哼着小曲。十二阿哥细细听着,甜美委婉的嗓音唱的是:“东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诵书,十五能缝衫。十六采莲去,菱歌意闲闲。日下戴莲叶,笑倚南塘边。” 他一脸宠溺,眸子清明,闪过暖流,一边听曲儿,一边慢慢赏景,觉得美丽的景致多了几分温柔。 “十二弟。” 十二阿哥和昔月同时把脚步停下,气喘吁吁地扭头看着从后头跟来的十阿哥。 十阿哥跑了几步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双手叉腰,明显缺乏运动。他脑袋不灵光,四肢也不发达,连长得清秀的俊脸也比其他文武双全的俊俏阿哥比了下去,鉴于他刚才险些坑了自己,昔月很主观地在心里给出评价:混蛋草包,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十哥,什么事?”十二阿哥跟这个哥哥也不熟,平日里极少往来,记忆中见面的时候,都是这个哥哥犯蠢被皇阿哥打的时候,脑子更是没有与他来往的念头。 十阿哥嘿嘿地傻笑,直勾勾地盯着昔月,有几分不怀好意。 昔月暗道不好,步子偷偷往十二阿哥宽大的后背挪了挪,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十二阿哥刚刚嘱咐奴婢去办的事,奴婢现在就去。” 十阿哥别的事干得不怎样,给人添堵倒是一把好手,一把拽着昔月的后领,呵呵地笑道:“十二弟的奴婢众多,不差你一个。”他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笑得在昔月眼中就是个吃干饭的饭桶,他却丝毫不察觉,只看着十二阿哥道:“十二弟,刚刚你也看见了,我被皇阿哥罚抄诗经。”他脸色逐渐变得不好,有点红,有点尴尬,笑得更傻了:“可你也知道,我从小看见这些东西就头痛,昔月聪明伶俐,我想让你把她借我几日。” 昔月狠狠地瞪了十阿哥一眼,哭着小脸,对着十二阿哥挤眉弄眼,嘴型在蠕动,一上一下,喊着,不要不要。 十阿哥瞧见她的小动作,瞪了她一眼,右手一弯,把昔月拽到自己身后,笑得灿烂,声音放软:“十二弟,兄弟一场,帮个忙吧。” 十二阿哥啾了一眼探出半个头的昔月,这还是十阿哥第一次开口找他帮忙,若是说不,兄弟间就太过意不去了,只好投给昔月一个抱歉的笑容,点头道:“好。” 十阿哥得意地把昔月拽出来,放在身边,松开后领的右手,搭在十二阿哥的肩膀,笑得如同盛夏的太阳:“多谢了。”他一口白牙咧在昔月面前,气得昔月直想把揍他满地找牙。 十阿哥得寸进尺,乐呵呵地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反正今日也是个好日子。”也不管昔月乐意不乐意,朝十二阿哥挥手告别,拽着昔月,慢慢地往前拖着走。 漆黑的深夜,皓月当空照,星星隐隐只见两三颗。四面通风的院子,一阵夏风,仿佛吹尽了人的疲惫。上好的琉璃宫灯闪着光亮,挂在院子四角,如圆月般照亮了整个院子,夏虫蝉鸣,应该是享受时光的美好时机。 昔月只默默地揪着在院子中央静静摆放的木檀长桌子上,嘟囔着嘴,心里咒骂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好好的檀木桌子,千金难买,居然用来垮脚,可耻的还不止这些。 他一脚踩在檀木上,一身锦袍,生得人模狗样,刚刚的汗味随着夏季的夜风,吹到昔月的鼻尖,酸酸臭臭。黑色的长靴子上粘着几块狗屎,踩在檀香木桌上,使劲地用蹭,十分地碍眼。 昔月把屁股下的檀木木椅推离十阿哥一丈,不让可怜的鼻子被熏到,又大大方方地端坐好,然后极度鄙视眼前的草包,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停顿。 正好草包也极度地嫌弃昔月:“不就几块狗屎吗?本皇子还曾经在御花园的鱼池尿过,掏过乾清宫的鸟窝,拔过御膳房的鸡毛,把屎拉到坤宁宫,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女人就是烦。” 昔月忍住酸臭,可忍不住不酸他:“你一定被皇上打过不少板子。”没皮没脸的大草包。 大草包不以为然:“谁没有个年幼无知的时候,我被打板子,可没有十二弟被打得多。”可回想起往事,语气渐渐酸了起来:“只是皇阿哥现在极少打我们了,但他喜欢十二弟,就是不喜欢我。” 昔月“噗嗤”一笑,见十阿哥瞪她,忙安慰他道:“谁没有年幼无知的时候,皇上以后也不会再打你了。”因为他已经放弃你了。 大草包点头,深表同意,觉得虽然这个臭丫头百般不好,还有一样勉强好的,就是懂他。打了一个响指,近身服侍的小谭子,麻溜地拿着文房四宝放在木檀桌上,刚想摆好,昔月制止他糟蹋可怜的文房四宝:“你在干什么?这桌子上的狗屎也不擦擦。” 小谭子为难地看了一眼十阿哥,按着头皮解释道:“十爷英雄豪迈,不拘小节,向来不管这些小事。”言外之意就是十爷不介意。 昔月头皮发麻,想到十阿哥还揪过她的后领子,心中一阵恶寒:“十阿哥,奴婢斗胆询问……”见十阿哥抬头,昔月脖子畏惧地一缩,哭丧着小脸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你今日出恭可是洗手了?” “噗嗤”小谭子忍不住掩嘴偷笑,偷偷瞧了一眼十阿哥的脸色。 十阿哥是个后知后觉的,瞧见小谭子边偷看他边笑,脸色渐渐地变了,随手拿起木檀桌上的一支狼毫笔,砸向昔月。昔月伸手接住,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扔的不是狗屎:“多谢十二阿哥赐笔。”脸色笑眯眯,心里却在发虚,一双眸子亮晶晶地,在他出恭后有没有洗手这个问题上继续求解。 十阿哥冷哼,命小谭子把檀香木桌擦得干干净净,再铺文房四宝。小谭子见十爷在动怒的边缘,机灵地用了玫瑰花泡水擦了又擦桌子,再往花丛中摘了几朵不知名的蓝色野花,拿个瓶子插好,不远不近地摆着,能去味。 夜间,花香扑鼻,粉嫩的花儿泛出淡淡的幽蓝,昔月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十阿哥退步,昔月也不好再得寸进尺,她笑得无辜,可心里还是很介怀他的手到底是洗了,还是没洗,心里的梗放不下,决定冒着十爷发怒的危险,再苦着脸问一遍:“敢问十爷……” 十阿哥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看十爷是那种出恭不洗手的人吗?” 昔月的小脸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十爷英雄豪迈,不拘小节,狗屎这种小事是不放在心上的,而人屎和狗屎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你怎么把自己和畜生相提并论呢?” “敢问十爷,人拉的屎是屎,畜生拉的屎是不是屎呢?” 十阿哥一时语塞,只好恶狠狠地瞪着昔月,又想着横竖说不过他,就拂袖离去,进了屋子,把门狠狠地摔上。 昔月顿时如释重负,摸摸后领子,幸好十阿哥还是有一点底线的,知道出恭要洗手。不然她心里的梗不过去,今晚她就睡不着,说不着就会半夜去花园里香喷喷的花瓣来洗澡,万一让人捉到了,她一不小心供出因为十阿哥出恭不洗手,她被摸了领子,才做采花大盗,那样多难为情。 半响,小谭子从屋子里走出,把一本厚厚的诗经放在昔月跟前,颇为同情地看了这姑娘一样:“十爷吩咐了,今晚昔月姑娘没抄完诗经,就不许走,直到抄完为止。”也不管昔月答应不答应,迈着小碎步,匆匆跑进屋,然后栓门,仿佛怕极了名为昔月的恶狗会扑来,狠狠咬他一块肉下来。 昔月恨恨地盯着紧闭的门,骂道:“你说抄就抄,当老娘是你养的,老娘还不侍候了。”转身就走,紧闭的朱色大门就在前,昔月一拉门,门没动静,她绰绰手,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拉门,拉了一会儿都没动静,心里狐疑,就从门缝里往外看,不看还好,一看她恨得仰头长啸:“哪个兔崽子、乌龟孙子在外头锁门了?” 外头的兔崽子、乌龟孙子早就得了主人的命令不敢搭理她,昔月扭头,见屋里的灯火通明,烛火隐隐约约地拽动,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胸口一口闷气差点没憋过去。 “没抄完诗经就不许本姑奶奶走是吧?你现在让本姑奶奶走,本姑奶奶还就不走了。”她咬咬牙,冲到长木檀桌子,把文房四宝通通扫落下地,然后跳上桌子,手当枕,桌为床,衣衫是被子,她四海为家,在长桌子能照样能呼呼大睡,这点小事还能难为她,做梦。 漫漫长夜,屋内的灯火没人添油,慢慢地熄灭。 屋外月光笼罩,仿佛有淡淡的轻纱披在昔月的身上。 平静的夜晚,屋里屋外的人都是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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