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见那两人有些不对劲儿,再看时,他们就跑了。她握紧三百两银票,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的穷酸。”随后大喊一声:“来人”。躲在幕后的十个打手,纷纷鱼贯而出,皆是一身黑衣,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刘妈妈一声令下:“把琴瑟那个贱丫头和那该死的穷酸给我带回来。” “是。”打手们异口同声,夺门而出,老百姓极少见到这样的架势,纷纷退避,胆子小的店家,怕殃及池鱼,纷纷关门。 昔月抱着弘是,又拉着琴瑟,原来身手灵活的人,生生地背了两个大包袱。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眼看就要追上了,琴瑟在关键的时刻还掉链子,累得趴着墙壁,气喘吁吁:“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姑娘你先走吧!” 昔月手有点儿酸,弘是催促道:“他们来了,快跑,快跑。” 昔月心里骂道,你大爷的,老娘也不跑了。她一屁股做到地上,拍拍弘是的屁股:“姐姐不跑了,大不了让你阿玛收拾你一顿。”弘是哭着小脸:“昔月,你不厚道。” 昔月笑道:“姐姐本来就不是厚道的人。” 远处几个打手见昔月三人停下,反倒是谨慎了,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观察了一会儿,见昔月几人瘦瘦弱弱,一个机灵的大汉从怀里拿出麻绳,一步步走向昔月几人,昔月把弘是藏到了身后,说:“没事,待会儿让你阿玛来救我们。” 弘是点点头,心里的害怕荡然无存,有昔月陪着就好。 昔月视死如归的表情让大汉毫无顾忌,一下子就把她绑了,弘是突然跳了起来,小靴子跑到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冲向不远处的一个黑衣男子喊道:“四伯伯。” 四阿哥给小安子使了个眼色,小安子会意,向被打手拥簇着,一步步神气走近的刘妈妈递过去几张银票,轻声跟她聊得高兴。 刘妈妈瞟了一眼四阿哥,恨不得把这个财神爷拉近醉柳香,瞧瞧她的花魁。小安子又递给她两张银票,刘妈妈认钱不认人,立马就带着她的人走。 昔月机械般地低头,不敢看四阿哥锋利的鹰眸,若是解释是弘是带她去醉柳香的,估计她上梁不正的罪名又加了一条嫁祸的罪名,只好耸拉着脑袋。她下巴的长胡子跑丢了,脸上的黑色粉末也被细汗冲洗了一些,身上被绑成大闸蟹,只盼望四阿哥不认得她。 弘是附在四阿哥耳边说着些什么,面对一个冰冷的面瘫,他仍然能够笑得咯咯响,时而看看昔月,见昔月不理他,嘟囔着小嘴巴,要四伯伯过去。 昔月的头几乎贴到地面了,四阿哥冷冷地瞥了一眼很没骨气装死的昔月和一名长相平凡的女子,皱眉。 琴瑟大气不敢喘,这个人的眼神好恐怖。 弘是高兴地说道:“昔月,你看,四伯伯来救我们了,我不用被阿玛打板子了。” 昔月正想一头撞到地上,直接晕死。可四阿哥恐怕也不会轻饶了她,被绑成大闸蟹也只好老实地跪着:“奴婢拜见四阿哥。”琴瑟一听这个冷酷的男子是个阿哥,吓得跪地轻颤。 刚刚醉柳香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如今街上的行人很少,四阿哥静静地看着跪地的昔月,满脸的冰冷,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昔月十分后悔刚刚没捉着琴瑟和弘是跑路,这是个惨痛的教训,往后她逃跑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起来吧!”四阿哥脸色平静,可昔月知道,他那暗是深藏不露,许是心里已经恨透了她教坏他那可爱的小侄子。小安子给她送了绑,昔月谢过四阿哥,又把琴瑟扶起,对琴瑟使了个眼色。 琴瑟有些犹豫,又瞧了眼冷酷的阿哥,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依依惜别。 “你去醉柳香做什么?” 昔月无意地看了一眼四阿哥怀里的弘是,见这小子装聋作哑,这口黄连她是吃定了。哭丧着脸道:“看风景。” 小安子“噗嗤”一笑,一个姑娘扮成这副模样去醉柳香看风景,他活那么大,还是头一遭见。 四阿哥点点头,仿佛她真的去看风景,问道:“好看吗?” “好看,美人腰细屁股大,模样俊俏,特别好看。”昔月又白又灰的小脸满是认真。 四阿哥眸子闪过笑意,把弘是递给小安子抱着,他拾起地上的麻绳给昔月一双小手绑了一个结,牵着她道:“走吧!” 昔月苦丧着小脸,可又不敢反抗,弱弱地说了句:“四爷,奴婢不是小狗。” 四阿哥‘恍然大悟’道:“小狗的确不会去醉柳香看风景。” 昔月低头,就这样被当成小狗牵着走,心里又把四阿哥骂了个遍。 四阿哥牵着昔月,牵了一路,像溜达小猫小狗一般,她几次想破口大骂,缩缩脖子,硬是不敢,只好哭丧着小脸,委屈至极。 四阿哥为了让昔月长记性,牵着她来到十二王府前,就解开了绳索,让她自个儿请罪。在小安子的监督下,昔月一字不差地当着十二阿哥的面说了一遍,她把头伏在地上,心里每说一句,就委屈一分。 十二阿哥黑着脸,目光沉沉地看着跪地的两人。女子男装打扮,一脸的灰色渐渐融化,露出半个白皙的小脸,她正委屈地低头拿帕子掩泪。旁边站着一个可爱的男童,一身华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时而低头,时而看向旁边的昔月,又偷偷半眯瞧瞧他。 “砰”地一声巨响,十二阿哥一掌拍到桌子,桌子精致的茶杯抖了抖。 昔月浑身一颤,仍是不敢抬头。 弘是吓得跪倒在地,稚嫩的童音带着哭诉:“阿玛,我错了。” 十二阿哥冷哼:“现在知道错了,早先干什么去了?” 弘是继续哭诉:“呜呜,我不知道那是不好玩的地方,才去的。” 昔月跪着的膝盖吓得有些软,她又吃了一回黄连,偷偷瞥了一眼弘是,这小子年纪轻轻就青出于蓝了。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又带了他去,她死定了。 十二阿哥眸子射出冷光,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是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昔月,你身为女子带着弘是逛青楼,倒是有出息。” 昔月眸子挤出几滴泪水,抬起小脸,楚楚可怜:“奴婢知罪。” 十二阿哥见昔月和弘是乖乖认罪的态度,心里舒服了些,可该训斥的话还是不能少:“昔月,自古以来,女子就该三从四德,以夫为天,以后不许再靠近这种三教九流、乌烟瘴气的地方,也不要跟污秽下作的女子往来。”他怕昔月救出那个烟花女子过来纠缠,不得不告诫一番。 昔月眸子渐变得深沉:“为何英雄不问出处,红颜自古薄命。为何男子可以左拥右抱;女子一世就只能守着一个贞洁牌子。男子三妻四妾就是福;为何女子侍候多夫就是下作。” 十二阿哥皱眉:“自古便是如此,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何?” 昔月眸光越发犀利:“奴婢不服。” “那是祖训,男尊女卑,不服也得服。今日去逛青楼,明日还不知道怎么瞎混,罚你抄写《女诫》,直至铭记于心,什么时候记住就什么停止。” 昔月眸光澄亮,倔强地一字一顿道:“奴、婢、不、服。” 十二阿哥被气笑了:“好,那你的饭就免了,你什么时候想通,就什么时候吃。”他坐在主位上,有些疲惫,看了一眼弘是:“小小年纪就知道去青楼瞎混,罚你抄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修身养性。” 弘是不敢顶嘴,乖乖点头,拽着昔月的袖子,让昔月不要惹阿玛生气,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罚。 昔月拉着弘是的手,起身,一步步走出大门,漫天的飞雪飘到她脸上,她的话语轻飘飘地飞进屋子:“女子总是愚蠢,希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她说的就是她自己。 十二阿哥心有所触,唇瓣蠕动,喃喃地重复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话语惆怅伤感,眸子晦暗,盯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雪花里,仿佛看到了他记忆中那个爱梅的女子,吩咐小连子道:“给他们拿把伞,别冻着了。” 小连子道:“喳。”匆匆跑了出去。 宽大明亮是书房里,弘是握笔的小手有些冷,他轻轻抬起小手,呵了一口热气,又继续抄写这他看不懂的经书。眸子几番转动,见昔月还是不动,有些担忧:“昔月,你就不要跟阿玛怄气了,勤读书才能做大事。” 昔月把全身捂得严实,躺在贵妃椅上假寐,优哉游哉,闻言有些好笑,偷偷瞥了他这个小破孩一眼:“我既是小人又是弱女子,做大事有什么用。” 弘是琢磨了一下,觉得她说得有理,又换了一个理由,劝道:“不抄写,你就没饭吃了。” 昔月眼皮子也不抬:“我抄了也没饭吃。” 弘是又抄了两个不认识的字,低头想了想,昔月说得对,于是他还是自己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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