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秦淮城后,墨卿便没怎么再见过扶苏,倒是见过陆九几次。问他,他也只答扶苏最近有要事办。 楚亦晟将“好好照顾妹妹”牢牢记在了心中,每日得了空就会寻墨卿玩。 日子就这么如流水般过了,揽月湖中荷花逐渐凋零,枫园里的枫叶渐渐染上一丝艳色。 就这么清闲过了十来日。午后,楚亦晟温习完治国策后,雷打不动来寻墨卿玩。 “二哥,好无聊呀,我们出去玩吧。”墨卿百无聊赖转着手中木蜻蜓,随手一抛,巧夺天工的镂空木蜻蜓便颤悠悠飘了起来。楚亦晟似乎有许些为难,他看着墨卿,忍不住捏捏那柔软的脸颊,叹气道:“成天呆在府上确实无趣,可兄长说最近秦淮城不安稳。” 墨卿深以为然,杀手目标明确,想杀了扶苏与她。如今他们俩都身处秦淮城,这儿自然是暗地里最不安稳的。可她就是要这份不安稳。 墨卿在心中嗤笑了一声,面上却是笑的无邪,拽着楚亦晟的衣袖,开始奶声奶气央求他,眼眸中满是他的身影:“二哥,我们就去玩一会吧,就一小会,哥哥不会知道的。” 楚亦晟顿时陷入两难,青涩俊秀的脸顿时红了,他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墨卿,又想起自家兄长的嘱咐,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笑着一推墨卿的脑袋,毫无威慑力瞪了墨卿一眼,无奈道:“好啦好啦,真是怕了你。就出去玩一会哦,可不能告诉兄长。” 墨卿笑嘻嘻点头,抱着楚亦晟的手,甜甜的好话张嘴就来,听得楚亦晟耳朵烧红。 两人偷偷摸摸从后门溜出了府,然后一路走到了热闹的集市。琳琅满目的小摊遍地开花,吆喝声与食物的香气糅合。小桥流水,船夫摇着小船,载着船客悠悠赏景。远处书院传出朗朗书声,湖中红鲤一跃,噗通落入水中。 青砖黛瓦,柳枝飘摇。 墨卿看着这独属江南的景致,不由有些感叹,确实与中原十分不不一样,美得柔和淡雅。 楚亦晟显然是老手,一路上就将秦淮城最好吃的小摊列举出来,还有最美的景,说书最精彩的茶楼,饭菜最可口的酒楼等等。墨卿听得频频赞叹,并表示今日一定要试试。 两人便在大街小巷内闲逛起来,墨卿笑眯眯跟着楚亦晟尝了秦淮城最好吃的小摊,还同他去了秦淮城最负盛名的西子湖泛舟。雨后龙井配上精致清淡的茶点,看着如烟雨淡雅的景。 西子湖中最后的荷花争相盛放,当真是重湖叠巘,十里荷花。岸上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游人嬉笑声不断。 墨卿看着美景,却无心欣赏。她面上滴水不漏,捧着腮笑眯眯说十分好玩。 正当她再一次状似无意回头时,一抹黑影映入眼眸。 忽然间,一点微涩便幽幽浮上了心头,久久盘桓不去。 不远的小舟上,黑衣男子默然独立,如一柄入鞘名剑,沉默内敛。他看着墨卿,眼睛似古泉般深幽清澈,却又倒影了漫天星火,极深与极亮糅合,像漫漫冰原夜中的跳跃的星光。 男子的唇微微一动。 墨卿微微垂下了眼眸,静了许久的心终于生出了一丝波澜。 教主。 男子无声唤她。 那是十七,墨卿唯一的近身暗卫,也是武林正道口中,她身边最听话咬人最痛的狗。 他们觉得十七只是她的一条狗,但墨卿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想过。 于是,她抬眸再次看他,露出了浅淡的笑,尖尖的虎牙显得娇憨无邪,她无声动唇。 明日,午时。 两人视线相错,墨卿再次回过头,与楚亦晟笑嘻嘻说话。方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瞬罢了。 船夫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舟。小舟悠悠漂在湖面,哪还有方才那抹黑色身影。 此时,秦淮城外军营中。 “主子,小公子与小小姐出府游玩了。”暗探尽职尽责将两人偷溜之事上报。 扶苏揉揉眉心,将最后一封军报批完,然后搁下了狼毫。 听了暗卫的话,他只是清浅一笑,问道:“然后?” 他明明是笑着的,暗探却不由站得更直,深深垂首将两人午后出府所做之事略略叙述,然后着重说了在西子湖畔疑似发现杀手,但已被人抢先处理。 “哦?”扶苏的声音中带了一点点兴趣,他取出了加红密报中的卷宗,慢慢展开,声音悠悠,“着手一查。若是查不到……” 扶苏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改了接下来的话:“查不到就罢了,不必花太多人手。” “是。”暗探无声退了出去。 卷宗陈旧无比,缓缓展开后,赫然可见,正是当年震惊武林的谢家案! 当年落月崖亦正亦邪,与武林关系尚可。 临安谢家原本也是武林望族,却不知何处得罪了落月崖。当年的落月崖教主,即墨卿师尊墨无涯,一怒之下屠了谢家满门,临走前放了一把火,大火足足烧了一日一夜。 仅仅一夜之间,中原望族四大家之一便这样无声无息陨落。 各派武林线人皆道,乃看着墨无涯进谢家,他走后不过两刻钟,大火便烧了起来。 此事震惊武林正道。 以摘星楼为首的大小门派纷纷痛骂墨无涯,并且逼上落月崖,誓要为谢家讨回公道。 但墨无涯只冷脸否认,并暗讽他们没脑子。两方当即便打了一场,最后武林正道也没讨到好,便只能咬牙切齿又回去了。 再回来,便是墨无涯身陨。 墨无涯身陨如今还是个迷。扶苏用手中的势力明察暗访这些年,也只是得知当年是武林正道设计了墨无涯,最后墨无涯与摘星楼掌门两败俱伤,参与那一战的人都未能活下来,具体过程,也无从得知了。 他轻轻摩挲着陈旧的卷宗,神情莫测。许久,他才道:“阿一,去查谢家中还存活之人,无论是何种身份。” 陆一向来神出鬼没,他笑嘻嘻应了声好,然后又好奇问了一句:“主子,您觉得那案子和墨无涯有没有关系?” 扶苏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弯起了唇角,略带琉璃色的眼眸依旧是朦胧的,幽幽似深潭。 “自然有关系。如果被墨无涯找上门的是李家张家,被灭门的就会是李家张家。” “重点不在于是不是墨无涯亲手灭的门,而是这谢家,因他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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