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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卿的内心复杂极了,虽然这些书她多得是,她也算个阅遍群书的人,扶苏看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毕竟这种书,大家都喜欢。    扶苏刚一回头,就看见了墨卿那复杂的目光。    他忍不住笑了,顺手将书扔进了装废纸的小桶里,然后说:“想什么呢,这是清遇留下的。”    先前清遇说送了两本好书给他,放在了书架上,他草草翻了一下,却没找到,以为他只是说笑的,没想到被墨卿找了出来。    原来是那个不靠谱的小师叔送的。不知为何,墨卿心情好了几分。    “七七,水来啦。”楚亦晟左手拿水,右手捧着一碗桂花羹走了进来,看见扶苏,他顺口解释道,“兄长,我带七七来找画本,书房里有画本吗?”    有,不过你兄长把它扔了。墨卿在心中默默接话。    “嗯,我来找,你去温习吧。”    楚亦晟点点头,很快便走了。    扶苏转身走到书架旁,当真给她找起了画本。墨卿百无聊赖,坐在小圆凳上捧着桂花羹一口一口吃着。    “主子,人带来了。”陆九无声翻进书房,见墨卿也在时,眼中浮现出一点惊诧,不过是一瞬,他又重新低下了头。    扶苏专心找着画本,头也不抬道:“请进来吧。”    陆九心中满是惊诧,却也不敢质疑扶苏,略略犹豫后,他点头应下,再次出去了。    不多时,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被带了进来。侍女扶着颤巍巍的老妪走了进来,她看见温雅出尘的扶苏,险些以为见到了仙人,顺势就要跪了下去。    她只觉得眼前一晃,扶苏便稳稳扶住了她。    “老人家,请坐。”扶苏客气有礼扶她坐到了软榻上,侍女极有眼力去给老妪倒了被茶,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老妪捧着从未见过的名贵茶盏,一时不知所措。她看着神情温和的扶苏,犹豫了许久,才稍稍安了心。    墨卿坐在扶苏桌案前的椅子上,定定看着那老妪。    扶苏似乎忘了她的存在,并没有避开她,而是直接问那老妪:“老人家,你莫要担心,我只是想问些事,问完我会差人送你回去。”扶苏将一袋子银两放在了软榻的茶几上,微微一笑,“这些也是给你的。”    老妪看着那袋分量不轻的银两,摇了摇头,叹息道:“您想问什么,老婆子大概猜到了。”    扶苏微微一笑,温和道:“那不妨讲一讲谢家被灭那夜的事吧。”    老妪看了看处处讲究的书房,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神情带着追忆:“老爷家的书房也是十分讲究的,和您的有些像。”    “老婆子是谢府照看花草的下人,这些您应该也知道的。”    老妪随夫姓李,叫李氏,曾是谢家侍弄花草的下人,老伴是烧饭的长工。    谢家名门望族,对下人也很是宽容。她还记得,那是一个中秋夜,皓月当空,月色如霜,漫天的星子像院里开满枝头的秋桂。    她在前院修剪着桂树,来来往往的仆役在准备今夜的花灯,夫人的贴身侍女趾高气扬训着那些仆役,神气极了。    “笨手笨脚!”她一脚踹开把花灯不小心碰在地上的仆役,见花灯没有碰坏,她随手一指,“你,把这盏灯送去前厅,快些去!”    她喏喏点头接下花灯,小心护着一路送到了前厅,刚把花灯放下准备回去修剪花枝,一位身穿玄色衣裳的男子踏入了前厅。    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像一柄出鞘的绝世名剑,锋芒毕露,风华夺目。    “谢家,不过如此。”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    谢家的主人,谢焕匆匆赶来,看着墨无涯那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只敢在背后说本座的不是?前些日子占了我落月崖分堂地盘的时候,不是很趾高气扬么?”    “你这魔头!那分明我是谢家传下来的地!”    “你的?卖出去了还算是你的么,落月崖买下来就是落月崖的,你那混账儿子卖了就不算卖?落月崖的东西也敢抢,本座很久没遇到了,有趣。”    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浑身僵硬呆在原地,看着那位极好看的男子漫不经心将谢家主人逼到哑口无言。    直到那男子张扬离去,她才回过神来。    “这次要你一条手,下回可就不止手了。”    那句带着恶意的话不断回响,她怕极了,连滚带爬跑回了后院的伙房。    “莽莽撞撞的,做什么!”她老伴忙着下米,被她一撞,险些把米撒了。    “老爷、老爷被人折了一只手!”她惊慌失措,拉着老伴的手,着急说道,“老爷惹上仇家了,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找上门来,我们还是别在这干了。”    老伴听得一头雾水,停下倒米的动作,拉着她仔细问道:“你看着那个人折了老爷的手?”    “夫人的丫鬟让我送花灯去前厅,我看着的!就那么一飘过去,老爷的手就折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们赶紧收拾收拾走吧。”    “那个人走了没有?”    “现在是走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那我们去和丁管事打声招呼,赶紧走吧,免得惹上了太岁了。”老伴说做就做,擦干净了手就走出了伙房。    漫天红光冲天而起!    烈火瞬间卷上了能烧起来的所有东西,惨叫声与求饶声凄厉无比,浓郁的血腥气让人作呕,还有那清晰的,手起刀落的声音。    鬼魅般的黑衣人和一些身穿谢府家丁衣服的人见人就杀,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身后就是漫天的大火。    她听见了那些穿着家丁衣服的人,同黑衣人说了话,离得远,她没听清,但绝对不是官话,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话。    她吓呆了,呆呆站在那儿,看着这堪比人间炼狱的谢府。    “傻站着干嘛呢!”    她的老伴将她死命一推,推进了暗渠,然后转身堵住了入口。    最后一眼,她看见一个穿着家丁衣服的人,快步走来,一刀刺向了老伴的胸口,伴随着他的哈哈大笑声,听起来十分得意。    她在暗渠里也不知躲了多久,恍恍惚惚的从暗渠一直爬出去,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城外。    一问,才知道谢家已经烧没了。所有的人都在传,是落月崖教主墨无涯屠了谢家。    只有她知道,这并不是真相。    她不敢说,也没有人会听她说。她很快就逃到了很远的一个小镇上,重新落脚,为了生计奔波。    偶尔恍惚,她还会想,如果不是她当时发愣,可能她和她的老伴都已经逃出来了。    “……一晃就是这么多年了啊。”    李氏终于说完了她当年所见,然后慢慢叹了一口气,眼角处有一点微润。    “老婆子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说出来也不怕被人记上。老婆子不知道那群人是谁,但害了谢家的,绝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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