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极静,一只黑猫蓦然蹿出。 幽微无声的刀刃斜斜切入—— 墨卿脚步一错,侧身避过这试探的一击。身后三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刀风扫来,也只是几乎,并不是真的无法察觉。她手指翻飞,两柄□□倏然亮出,交叉架住了其中一柄长刀——刀身很窄且长,形似雁翎刀却又有所不同。 如果是扶苏在这,必能一眼认出,这是东瀛太刀。 剩下两柄太刀一左一右朝她夹击,刀刃寒光湛湛,转瞬间就要割上她的脖颈—— 墨卿手上忽然往上用力一转! 她借着被□□架住的太刀,身形如云从正前方的杀手头顶翻了出去。翻过那一瞬间,杀手手骨折断声清脆无比。 一刀无声无息如阴冷长蛇倏然刺来,直奔要害之处! 墨卿挥出□□一挡,面上淡漠的神情变了那么一变。 她抬眼看去,眼前的女子一身融入夜色的黑,曲线妖娆勾人,一举一动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媚意,黑纱掩去了她一半面容,唯有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露出,眼尾扬起掠出万千风情与森森杀气,交织在一起,美得惊心。 东瀛终于按耐不住出杀招了。 加上这个黑纱女,有十个杀手。如果是一流杀手,墨卿费不了多大力气就收拾了,但今夜的杀手,不是普通的杀手。 弧光一闪,十把太刀转眼间就劈到了身前,不给她一丝一毫的思考机会! 在秦淮寂静的夜里,只有主城道上,银光纷飞的交战。 淬毒银针从某个方向无声飞出,墨卿间不容发一侧,银针紧贴颊边飞过。她□□一现,银针受了内力,直直飞向另一个黑衣杀手—— 一人倒地七窍流血身亡。 黑纱女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手中攻势更猛。 今夜唯有一个目的,无论死伤,置墨卿于死地! 太刀如附骨之疽,从各个刁钻的角度阴毒刺出,不时几枚银针一闪,针尖上泛着淬毒后的幽幽蓝光。 墨卿逐渐有些烦躁了,这些杀手是在缠她。很显然,东瀛知道她变小一事,他们在等,等她变小后再一击杀之。 战局逐渐僵持,她意欲破网而出,而这些杀手不仅内力高深且配合滴水不漏,显然是针对她有备而来。 这样杀不了她,但她极难彻底摆脱他们。 一刀挟着猎猎寒风从身后一刺!墨卿指间□□翻飞,银光一现,与太刀相击,她借力后退,背后又是三道刀风刺来—— 玄色宽袖被割出一道长长的刀口,衣袖上那只金线勾边银线为底的孤高黑鹤被生生撕为两半。墨卿垂眸看了一眼,幽幽无名火逐渐在心底越烧越旺。 这件外裳,是虞清息亲手绣的。 墨卿抬眼冷冷盯住了为首那个黑纱女,幽深如深渊的眼睛生出几分阴冷,像某种生在黑夜里的凶恶之物。刹那间,她避开了前面暗含八卦阵法环环相扣的七柄太刀,只差毫厘,便会扬起一簇血花,但恰恰就是差了那么毫厘,每一寸距离皆在她的算计之中。 既然不让她走,那就顺了他们的意,送他们去黄泉路上相见! 十指间妖异的□□交错,悍然朝黑纱女扫去—— 半截黑色面纱悠悠落地。 黑纱女捂着少了下半截的面试,又惊又怒盯着墨卿,露出的一线红唇紧紧抿着,眼中生出了滔天怒气。 刀光血影,兵器相接声不断,回荡在秦淮冷清寂静的主城道上。 □□舞得几乎现出残影,血花四溅! 剧烈交手间,一个锦盒从刀光剑影中直直飞出—— 墨卿瞳孔猛然一缩,她脑中此时闪过无数个念头。黑纱女一刀刺来,直奔她的心口,她只能后退一避,但要是避开,锦盒落地寒霜子飞出,那这味已灭绝的珍贵药材就再也找不到了! 电光火石间,墨卿对眼前这柄太刀视而不见,身体已一个几乎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扭,堪堪避过这险之又险的一刀,然后向前飞扑而去! 身后数道刀风穷追不舍眼看就要砍上! 一线雪色自漫漫长夜里袭卷而来,恍若遥远苍穹下雪山之巅上经年不化的玄冰,极冷极冽,将夜色都搅得寒凉彻骨。剑风似孤鹤长唳,扶摇直上九重天! 墨卿双手一捧,终于将锦盒接住。身形却因为太快而失去平衡,止不住向前扑去。 一只手将她一揽,身后刀剑相击声似要撕裂夜幕,纯厚强大的内力毫无保留放出,血腥味又浓重了几分。 墨卿鼻尖萦绕着那熟悉的、清涩的幽幽药香,她浑身一僵,一瞬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黑纱女看了一眼面含霜色,漠然盯着他们的扶苏,狠狠一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后对还剩下的七个人低声短促说了一句。 八人似夜中的蝙蝠,转眼间就寻不到踪迹了。 “追。”扶苏声音泠泠似冰,含着三分杀气。 暗处似有人应了一声,树木草丛微微一动,数十道人影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墨卿不动声色站开,看着扶苏,面上浮现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仿佛他们只是偶然碰见,方才什么都没发生,“扶苏君,很巧。” 扶苏不语,直直看着她。 月色冷清,将他的好容貌勾勒地一览无余。 扶苏的眼睛,无论何时都像含着秦淮的淡淡薄雾,看起来总是温雅的,很难让人心生厌恶。此时,他眼睛清明无比,视线如芒,直直盯着墨卿,常年身居高位的压迫感随之显现。 看了半刻,扶苏才慢慢收回了视线,唇边含着清浅的笑,声音温和:“总是在十五遇见教主,莫非教主对十五的秦淮格外喜爱?” 墨卿的心微微一沉,还没想好怎么敷衍,她便感到丹田的内力在逐渐消散了。她顿时一惊,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场面话,只把手中的锦盒往扶苏手中一塞,说道:“听闻扶苏君在寻此物,本座就做个顺水人情,赠给扶苏君了。” 说罢,没再看扶苏反应,墨卿如一只黑鹤,不过三两下就消失在他的视线内,只留下在空无一人城道上的他。扶苏在原地看她离去,却半点没有要追的意思,他打开锦盒,那味苦苦寻了几年的药草映在眼底。 良久,他垂眸弯了弯唇。 …… 自从那夜把药给了扶苏,一切平静如常。 扶苏依旧白日呆在军营,夜里偶尔会回来。墨卿每日无聊的很,只好想着法子捉弄楚亦晟,这个便宜二哥被她百般捉弄,却也不生气,脾气和扶苏如出一辙。 又是混吃等喝过了好几日,临近小雪时节,秦淮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花,霁府的草木都裹上了一重银装,远远望去,秦淮银装素裹。 在一个寒冷的午后,没有半点暖意的日光洒落在庭院的积雪中。墨卿在院中堆了一个雪人,正准备找两颗红果子当眼睛,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人朝她走来。 明明是在寒冷的冬日,他像是漫漫雪野中一点融融春意,消融了冰雪,化成三月明丽柔和的流芳,温柔又平和。 “七七。”他微微一笑,眼睛胜过三月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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